第336章
大雄宝殿里。
明黄色的幡幢上,用纯金丝绣得经文,正面佛祖宝相庄严,僧众两边已经坐好,开元帝和太后跪在最前面,郑明珠和晏姝跪在后面,再往后是皇子及眷属,统共不足二十人。
讲经台上,了缘禅师已经坐好了。
执事大和尚敲了磬,旁边有小沙弥送来了盖着红布的灵位,灵位就放在了佛祖的脚边,就算有红布盖着,众人也知道那是先帝的灵位。
了缘禅师开始讲经,讲的正是地藏经。
诵经七七四十九遍,第一遍一炷香的时间,后面僧众齐声,速度极快,晏姝跪在地上。
就算如此,四十九遍结束,也已经快到午时了。
这可把殿外那些朝廷命官和官眷急坏了,毕竟这祭天还没开始,上午可过去了,谁也没听说下午祭天的啊。
诵经完毕,寺庙里已经准备好了斋饭。
开元帝让所有人休息,因了缘禅师要举办水陆法会,所以祈福是从下午才开始的。
众人恍然。
放松下来后,这些人多困倦难忍。
寺庙里的僧众开始准备内坛佛事宜。
未时中开始结界洒净,所有人都整理衣冠来到大殿前的空地上。
虽说人人修佛,可安国寺还是头一次有水陆法会。
四大内修菩萨行,外现神王神的使者手持符牒﹑疏文,往天﹑空﹑地﹑冥去昭请众圣神灵后,升扬写着[启建十方法界四圣六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道场功德]的宝旛。
在恭请诸佛,供奉上堂后,便是告赦、召请下堂、授幽冥戒,众僧诵念阿弥陀经、念佛,超度在过去几年里因天灾、战祸而亡故的大安百姓。
晏姝是头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佛事,她跪在大殿的蒲团上,所有天家人都跪在这里,别人在想什么无人知道,但晏姝在忏悔,回首来时路,两世为人,她的手上就没干净过,可这并不是自己能选择的,除非自己任凭别人摆布,生死都不顾。
到最后送圣结束,已经是子夜时分。
晏姝一直都没见到傅少衡,她知道傅少衡肯定就在附近,陪着太后回去精舍休息,太后破天荒催促她回去。
晏姝离开的时候看了眼郑明珠,郑明珠微微点头,给了晏姝一个安心的眼神儿。
等晏姝回来后,秦夫人等人已经换好了夜行衣,晏姝还没问自己要做什么,小沙弥便进来了,打开了密室的入口,单手一礼:“施主,今夜安国寺浩劫,委屈施主了。”
“禅师可还有吩咐?”晏姝问。
小沙弥摇头:“您的夫君说,天亮之时,会下雪。”
晏姝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她冲小沙弥行礼后,看了眼秦夫人和两位姐姐,三人都没说话。
一扭头晏姝进了密室。
当外面的机括缓缓关上的时候,密室里的灯自然而然的就亮了。
晏姝心里忐忑,她脑海里竟浮现出一句话:手执黑子,请天下人入局。
越发不安的她到处查看,密室里竟然有三个通道,她一下被难住了,要走哪里?
无从选择,回到密室里,闭上眼睛推测方位,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她看向了最左边的通道,那边应该是同往大雄宝殿的地方。
起身,把大氅放在榻上,往左边通道去,通道很窄,但有灯,她一路越走越快,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晏姝停下脚步,这个声音自己听到过,是甘棠炸武元侯府时候。
“晏姝!随我来。”
晏姝看着前面提着灯笼的甘棠,戒备的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我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了,你跟我走,我要任何功劳都没用,这些功劳都是你的,快点儿。”甘棠说。
晏姝没跟上来。
甘棠回头冲着晏姝一笑:“你重生又如何?我都说过了,所有一切我都知道,火烧安国寺得事还是发生了,只不过背后的人变了,你信我就来,不信我就原路返回,你反正不会死在这里。”
甘棠前面走,晏姝一咬牙,跟了上去……
第442章 低劣的手段,真是让人发笑
甘棠听到晏姝跟上来的脚步声,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前面密道犹如蜘蛛网一般,但她已经标记好了,所以站在大雄宝殿的下面,回头等晏姝。
晏姝并不冒进,而是沿途留下了记号,走到甘棠面前的时候,侧耳听,外面十分安静,但檀香味非常浓郁,这个味道唯有僧众们要做早晚功课的大雄宝殿了。
“知道上面是哪里吗?”甘棠问。
晏姝看着甘棠:“你带我来大雄宝殿做什么?”
“你确实聪明。”甘棠笑了:“因为一切的根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灯下黑,让你看看什么是人性。”
晏姝转身就走,要原路返回。
甘棠扬声:“晏姝!你不觉得一切都变了吗?可是再怎么变,还不是都在为权利争斗?你应该知道伴君如伴虎,你难道以为你会永远这么得宠?”
晏姝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开元帝朝堂不稳,最近几年来的风雨飘摇,大安国的底子很空,所以这个时候开元帝不会大刀阔斧做任何事,可也绝对不会不做事,再者,培养肱股之臣是必然,但也绝对不会永远仰仗臣工,更别说权臣,傅少衡注定会成为权臣,有一天开元帝江山坐稳后,必定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傅少衡。
但,知道这一切又如何?就此收手没有可能,不为所用,就可能被抹杀,生在人世间,傅少衡和傅家也绝对做不到真正的纵情山水,只管眼前,不顾后世子孙,世家没落,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到那样的场景,傅家如逆流而上的鱼,没有后退的路。
要说改变,帝王局冲出来的傅家人,虽依旧是忠臣,但绝对不会再如从前那般不顾生死,忠君为国了,晏姝从不相信史书上那些所谓赤胆忠心的权臣得善终的记录,因为权臣,若不在适当的时候急流勇退,必定会下场凄惨。
这是一局棋,胜败从一开始就在不停的转换,没有永远的赢家,但都在博弈,所以甘棠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露出破绽,痴人说梦!
甘棠见晏姝不肯停下,只能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晏姝的手臂:“你难道不记得上一世的火烧安国寺吗?”
晏姝抬眸看着甘棠,微微摇头。
甘棠抿了抿唇角,蹙着眉打量着晏姝,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上一世火烧安国寺的时候,你小产了。”
晏姝心口一疼,眼里带了几分冷意:“甘棠,我对你的宽容是有限的,而你别忘了,如今的我和傅家,甚至还有很多人,都并不希望你像搅屎棍一般把水搅浑了,也不要觉得你底牌是所有人都在意的,包括皇上都在内,从来治国都不会凭借一个人的本事,而你显然并不具备影响国运的能耐。”
“那你也要相信我,这是对你绝对有好处的。”甘棠说:“皇上要对岳家动手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步棋不单单是皇上一个人,还有傅少衡。”
晏姝抬眸打量着甘棠。
甘棠立刻把自己衣袖拉上去,露出弩弓:“这是岳家用的物件,也只有岳家有,傅少衡要受伤,不能轻,唯有如此,傅家才会更安全,这是安国寺,傅少衡不会出事的,而这事儿我不做,你做。”
“你可真是煞费苦心。”晏姝拂开甘棠的衣袖。
甘棠被晏姝如此油盐不进的样子惹怒了:“晏姝!你以为你改变了一切,可你应该知道天家无情,傅家刚脱险,岳家就入了帝王局,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吗?”
晏姝回头:“依你的说法,该如何?”
“我?”甘棠笑得苦涩:“我只不过是在为我的孩子铺路罢了。”
晏姝摇头:“为何执意要生下来呢?”
“因为我自私吧。”甘棠说:“或许我在这里死了,就会回去原来的世界,我甚至觉得我可能看到后续改变的一切,我太孤单了。”
晏姝没办法理解甘棠的想法,但对甘棠说的话是赞同的,帝王局是死局,自己确实改变了傅家的命运,可往后若是再有帝王局,傅家只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开元帝是亲历整个过程的人,李溶月的从龙之功到晚年是何等凄惨,傅家和天家之间说到底并没有任何血脉牵绊。
筹码,谁不想手里多一些?
只不过事以密成,别说甘棠,自己做的事情,就算傅少衡都不会知道,不到和盘托出的时候,绝对不会透漏一丝一毫,秘密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不再是秘密了,人性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扭头往回走,甘棠也不多言,摘下来袖箭递给晏姝,晏姝都没有任何犹豫,戴在了左臂上。
甘棠微微蹙眉:“右臂更方便些。”
“我左撇子。”晏姝回答的干脆利索。
甘棠在大雄宝殿最不起眼的位置带着晏姝走出来,取出来飞爪,看了眼晏姝:“敢上去吗?”
“我敢,但是我上不去。”晏姝并无武艺傍身,想要到佛像最上面的梁上,简直是说笑,安国寺大雄宝殿高三十六尺五寸,啥本事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