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周氏太了解晏景之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能帮着他在仕途上往高处爬,那必定都是满心欢喜的,心里虽是鄙夷,面上却要藏得住,柔声:“那夫君觉得去不去接欢儿呢?”
  “明儿二十三了,后儿去接了回来小住一晚吧。”晏景之看了眼醒酒汤。
  周氏递过来:“好,全听夫君的。”
  “夫君,今儿一个婆子登门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跟夫君是故交。”周氏递过来醒酒汤:“书信就在桌子上呢。”
  晏景之喝了口醒酒汤,摆手:“罢了,人穷少会友,不必理会。”
  周氏自是愿意的,少花银子就行,交朋好友哪儿不需要打点,如今真是艰难。
  看得出来晏景之心情不好,周氏也不愿意多留,出了书房才想起来晏修泽竟也没回来,这一家人可真是够让人操心的了。
  用了饭,让下人收拾干净,周氏便把家里的账目拿出来了,自己如今动用了嫁妆,这些可不能没有个账。
  书房里,晏景之揉着涨疼的额角起身,来到桌子上看着那封书信,书信的一角上画着一片竹叶,他神色大变,赶紧拿起来拆开,看到里面的字字句句,只觉得如遭雷击,握着书信的手都在颤抖。
  周氏听到晏景之吩咐下人准备浴汤,还以为这人醒酒了,想着一会儿就会过来就寝,殊不知晏景之沐浴更衣之后便出了门去了,等周氏得了消息还纳闷这么晚了去做什么,不过晏景之一直都洁身自好,她倒也不多想。
  青柳巷,晏景之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着是不是敲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丫环还是当年的知意,只是一晃十七年过去了,知意也老了很多。
  “老爷,您来了啊。”知意行礼,让开门。
  晏景之有些激动的走进来,等知意关好了门,才问:“红袖何在?”
  玉红袖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就那么看着晏景之,一盏红灯在她的头顶上洒下的犹如霞光一般,就算是多年不见,依旧让晏景之挪不开眼。
  “景郎,多年不见,可好?”玉红袖问。
  晏景之大步流星过来,伸出手握住了玉红袖的手:“你为何?为何杳无音讯这许多年?可知我想你有多苦闷啊。”
  玉红袖双眼含泪:“景郎,一言难尽,我们进屋坐下来慢慢说吧。”
  晏景之握着玉红袖的手进了屋,那叫一个无语凝噎,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她,往事都涌上心头了,当年若不是玉红袖身份太上不得台面,自己又实在没法为她赎身,怎么能错过这许多年啊!
  他这辈子,为了银子娶了沈良缘,为了仕途娶了周明珠,可是他满心满眼的爱着的却是在风尘中的玉红袖啊。
  “景郎,我十七年不见,做了两件事。”玉红袖看着晏景之,柔声:“一是洗净了风尘,二是养大了泽盛。”
  晏景之震惊的看着玉红袖:“泽盛?泽盛是谁?”
  玉红袖笑了:“是我和景郎的孩子,不过景郎放心,我送给一户和景郎同姓的人家养着了,这些年都刻苦攻读,他是个争气的孩子,像极了景郎,读书厉害,人也儒雅,二月春闱后,也会像景郎一般入仕途的。”
  “我的儿子!晏泽盛是我的儿子!”晏景之用力的握着玉红袖的手:“这是真的?”
  玉红袖点头:“景郎,若是不认也无妨,泽盛并不曾吃过苦,我把他照顾的很好,尽管不能相认,但他只要过的好,我便知足了。”
  说着,玉红袖看了眼知意。
  知意取过来匣子放在桌子上,退出去了。
  “今日邀景郎前来,一是为了让景郎知道还有个儿子,他以后入仕还需要人扶持,二是这些年我就住在京中,景郎如今日子周转艰难,我于心不忍,赠一些银两给景郎,只愿景郎少受为难。”玉红袖还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推到晏景之面前,目光温柔,丝毫看不出任何别的心计,仿若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不希望情郎受苦的女子。
  晏景之一把年纪,却也受不了女人如此的恩惠,低下头落下泪来,倾诉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仕途上的不甘,还有对玉红袖的亏欠。
  玉红袖静静地听着,给他送上热茶。
  “我要迎娶红袖进门。”晏景之说的那叫一个果决。
  玉红袖笑着摇了摇头:“景郎,我不屑于和周明珠那等人共在一个屋檐下,也并不想泽盛受到任何影响,我这一辈子只需要默默地守着你们两个,看你们过的好,就知足了,早些回去吧,天晚了。”
  晏景之哪里肯?过来抱着玉红袖,尽诉衷肠。
  可玉红袖却只觉得心里冷,因为晏景之绝口不提沈良缘,更不提周明珠对几个孩子的管教有问题,甚至还会埋怨晏姝不顾娘家死活,这个男人啊,竟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真真是可笑至极!
  “回吧,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父子相见的。”玉红袖到底是没留晏景之。
  晏景之也没带走银票,这个时候他太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虽说希望被接济,可脸还是得要的!
  玉红袖把知意叫到跟前:“知意,我倦了。”
  “夫人,知意多嘴了,武元侯府的世子夫人能找到夫人,目的可不是让您和晏大人重修旧好的,您若还对晏大人有余情,只怕最后会自伤。”知意叹了口气:“可咱们公子长大了,需要谋前程了,您苦心铺垫这么多年,要白费了吗?”
  玉红袖看着知意,凄凄惨惨的笑了:“这边是报应吧,我若没有价值,只怕那位世子夫人动一动嘴皮子,泽盛就完了,妇人心,海底针,罢了,罢了,我为她去报仇就是了。”
  第92章 晏欢点拨晏修泽
  玉红袖是个拎得清的人。
  从怀上晏景之的孩子便退隐,到如今走出来,足以证明这一点。
  她见了太多痴男怨女,早就对什么伉俪情深没兴趣了,即便是再见晏景之,那也是为儿子谋算长远,为晏姝报仇是为儿子铺路,武元侯府能作靠山,儿子的仕途必定是有人帮扶的,尽管满京城都在传武元侯府已遭帝王憎恶,可憎恶又如何?在玉红袖眼里,武元侯府未必会败,只不过以下攻上,需要时间罢了。
  翌日,晏景之刚到衙门,就收到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三千两银票。
  他颤抖着手,捧着匣子,笃定这边是玉红袖的情意,心里欢喜,犹如得到了救赎一般,毕竟晏家的穷,太让他抬不起头了。
  而这一日,京城家家户户都在送灶神上天。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神对每家每户都十分重要。
  晏姝一大早就来到了厨房。
  这里早就设了香案,摆好了贡品,五颜六色的糖瓜摆了好几碟子,秦夫人带领侯府上下准备祭拜灶神,家庙那边的婆子悄悄的过来了,李嬷嬷走过去问:“写完了?”
  “可说呢,到现在才停笔,奴婢过来问问少夫人,要放出来吗?”婆子问。
  李嬷嬷过来低声跟晏姝说。
  晏姝点了点头,叫来了傅玉敏:“曹姨娘受了罚,抄够了经,你去把人接过来,别耽误了拜灶神,李嬷嬷随你同去,把那些抄好的经文送到我书房去。”
  傅玉敏又惊又喜,给晏姝行礼:“是,谢嫂嫂开恩。”
  晏姝拍了拍傅玉敏的手臂没言语。
  等李嬷嬷陪着傅玉敏离开后,晏姝到了秦夫人跟前。
  秦夫人看着香案:“放出来,必定惹人心烦。”
  “母亲放心吧,不碍事。”晏姝可不在意曹姨娘,一个姨娘能有多大的能耐?
  曹姨娘重新梳洗过,来到了厨房的院子,看到站在秦夫人身边的晏姝,牙齿咬得咯嘣响,她是姨娘,站在府里正经主子的最后面,祭拜了灶神后,一家人便各自去忙了。
  “曹姨娘,夫人让你过椿萱堂去。”李嬷嬷拦住了要走的曹姨娘。
  曹姨娘低着头,恭敬地应是,跟在李嬷嬷身后往椿萱堂去。
  晏姝回到迎晖苑,韩嬷嬷便把曹姨娘抄的那些经送过来了,晏姝看都没看一眼:“收起来就好。”
  府里上下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着过年。
  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年底京城里的热闹反而少了,公主府和武元侯府的婚事,成了走亲访友都会提一嘴的乐子。
  晏府,第二日便让晏修泽登门接了晏欢回娘家小住,赵家也没说旁的,晏欢坐上马车,立刻抹起眼泪来了,拿出来一张银票塞给晏修泽:“三哥,这些给你防身,家里日子不好过都怪我。”
  “我不要。”晏修泽嘴上这么说,眼睛可没离开银票,一百两银子,他真的太穷了。
  晏欢硬塞给了晏修泽,哽咽着说:“以后我长记性了,再也不好心办坏事了,你若不收下,那就是怪妹妹呢。”
  话说道这个份上,晏修泽顺势收了。
  晏欢这才止住了眼泪:“三哥,我记得今年要会试,三哥可要下场?”
  “要的,要的。”晏修泽眼神笃定:“三哥一定会得功名,一定会入仕的,到时候必定会是欢儿的仰仗,别人休想再欺负到你头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