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港风] 第56节
李景辉跟她挥手，寒暄了句：“秦小姐，好久不见，我是李景辉，你还记得吧？”
秦静笙颔首：“记得的。”
李景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又扶了扶眼镜框，左右环顾了下才开口：“秦小姐有没有时间吃个饭？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秦静笙将他闪烁的眼神收入眼底，轻声应道：“好，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你。”
她在南海花园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文心晴。
但她对文心晴已经没有信任值，粉丝自杀的事，问文心晴不如问他。
两人就近去了南海花园附近，李景辉姑姑开的茶餐厅。
还没到饭店，茶餐厅的人不多，老板娘看见李景辉领着秦静笙进来笑得合不拢嘴，热情地招呼着秦静笙：“靓女啊，这回要吃点什么？”
李景辉知道自己姑姑误会了，拼命朝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太过，搞得秦静笙尴尬。
秦静笙倒是大大方方的，莞尔道：“和上次一样，云吞面和冻柠茶。”
老板娘不管李景辉的暗示，笑眯眯地说：“不换点新样式尝尝？”
“您手艺太好，云吞面很好吃，我还没吃够。”
老板娘笑得更开心了，兴冲冲就去厨房忙了。
李景辉招呼着秦静笙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抽了几张纸巾开始擦拭桌子，擦完又是搓手又是调整眼镜框，小动作不断。
秦静笙知道他是紧张，在做心理建设。
她安静等着。
李景辉恨不得连餐具都擦拭一遍过后，正襟危坐，双手握拳撑在双腿上，深呼吸后终于敢直视秦静笙的双眼，开口说：“对不起秦小姐，我之前欺骗了你。”
秦静笙神色没有起伏，淡声问：“骗了我什么？”
李景辉擦拭了下额头莫须有的汗，回道：“之前你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那个人……我其实认识。”
秦静笙静待下文。
李景辉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说：“我和林晏初认识，从小就认识。”
秦静笙接过照片，这是一张老照片，微微泛黄。
她垂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七八岁的李景辉揽住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眉目间依稀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知道，这是林晏初。
她从未见过的，年幼的林晏初。
而李景辉说了这句话后，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整个人松懈下来，不再紧绷。
金丝框眼镜下的双眼变得悠远，他似乎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
李景辉说：“我在港城出生但在川城长大，我和他在川城算是住在一个区，我们小时候都爱踢球，但他家条件不好，他没有球，每次就在球场眼巴巴的看着我们踢。起初他只是看，后来会帮我们捡球。”
他说：“他比我小三岁，大家小时候都只爱跟大朋友玩，不喜欢跟小屁孩玩的，但林晏初特别乖，看着又可怜兮兮的，久而久之我们就一块玩了。”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逻辑，东一句西一句：“林晏初真的特别聪明，不管学什么都特别的快，他成绩很好，有时候还能帮我写作业呢。”
“他在声音上特别有天赋，那时候我们一起踢球一起看动画片，他还能模仿里面的人说话呢，声音语调简直一模一样，我那时候可佩服他了。”
“我们那时候感情特别好，我总觉得像他这样聪明的孩子，长得以后一定会特别优秀有出息，他一定就是那种大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说着说着，语调低落下去：“我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他好像进了一个不正规的组织，每天变得神神秘秘的，也不再什么都和我说了，我撞见过他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那些人……对当时的我们而言，是年纪很大的大人，我试图阻止过他，但他反而疏远了我。”
“后来，他家条件忽然就好了起来，他却不和我往来了，再后来连他离开川城，我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李景辉陷在回忆里，整个人怅然若失。
见他良久不再继续说，秦静笙才开口问道：“那后来呢？你们再也没见过了吗？”
李景辉抿紧唇，半响才发声：“其实五年前，我和他见了一面。”
秦静笙微微一愣，问：“是五年前的，哪一天？”
“我记不起日期了，”李景辉摇头，仔细回忆了后才说道：“但我知道那天我们小区的于弘图正好被拍到和嫩模共度良宵，你可以翻翻新闻，应该能知道是哪一天。”
秦静笙买了尤晴的照片，她知道是哪一天。
是林晏初“火化”的第二天。
李景辉继续说：“那一天，他来找我，他当时的样子特别狼狈，怎么说呢……就是一眼能看出他犯了事，我怕惹祸上身，我什么都没有问，我只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他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收了钱没再说找我是为了什么。”
镜框下，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秦静笙给了他缓和情绪的时间，才出声问：“你为什么会忽然告诉我这些？”
李景辉再三斟酌后严声回：“我怀疑他和你那位自杀的粉丝卷入的诈骗案有关，林晏初……他误入歧途了。”
这时老板娘端着托盘，除了秦静笙点的云吞，给两人上了满满一桌的招牌菜，一一给秦静笙介绍。
盛情难却，秦静笙每样都尝了一口，及时回馈，给老板娘拉满了情绪价值。
老板娘嘴角快要咧到眼角，要不是来了新的客人，她根本不打算离开。
等到老板娘离开，李景辉忙开口向秦静笙解释：“秦小姐你别误会，你和三少的新闻全港城都知道，我姑姑也是知道的，她就是纯粹喜欢你，没别的意思哈。”
他深知自己跟她是云泥之别，不敢有旁的妄想。
秦静笙脸上没什么不悦：“没关系，我知道的。”
李景辉松了口气，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抱歉，我这人一张嘴就容易停不下来，光顾着说我的事了，你之前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秦静笙摇头，把手里的老照片重新递给他，淡声说：“不用了，我已经有答案了。”
秦静笙吃了三分之一碗云吞面，和李景辉告别。
李叔一直候在店门口，她起身上了车。
李景辉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他垂首看着手里的照片。
他盯着照片里的情绪的人脸却觉得回忆逐渐模糊。
他翻转了照片，看着背后那一行字——
李景辉和林晏初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这一刻李景辉想，他和林晏初都失约了。
秦静笙再回到酒店，蔡雪翎早为她备好了她上次来港住的总统套房。
客厅的欧式雕花茶几上放了一张显眼的卡片。
按照她的口味喜好准备了中西式糕点和水果。
卡片的落款是蔡雪翎，她再次为她准备好了泡澡水。
秦静笙泡完澡后，看到江临给她发了好几条询问情况的信息，她回了个电话过去。
江临挂断，回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秦静笙陷落在柔软的床上，才按了接听。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看着这张脸，秦静笙沉重了一天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一些。
她笑意盈盈地喊了他一声：“阿临。”
江临问她：“心情不错？”
秦静笙想了想，说道：“还行。”
江临问：“警局那边事情处理好了？”
秦静笙说：“并没有什么进展，警局那边说是等通知。”
她把今天在警局听到的情况转述了一遍，不过没提李景辉说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提，只是有前车之鉴，江临实在太爱吃醋了。
情况如何，蔡雪翎早已经跟他汇报过一遍了。
江临通知了手里的人去警局打点了一番，免得女友不熟悉港城的门道出了差池。她和蔡雪翎说的意思一模一样，可是由她说出来，他却仿佛听不厌似的，就连重复的话语也听得津津有味。
江临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了屏幕。
秦静笙在屏幕的另一边看得分明，胸腔里猛然重重地一跳，耳朵微微发烫。
为了掩饰这样的不自在，她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将枕头当支架，撑住了手机。再次看向屏幕时，却发现江临温柔的眼神里添了几分深邃。
这样的眼神，秦静笙也很熟悉。
那一晚在船上，他也是这么看她，炙热浓烈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揉碎在此起彼伏的汹涌浪潮里。
秦静笙觉得左胸腔里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人怎么会这么奇怪？
就单单看这一眼，空气里似乎就萌生了肉眼看不见的丝线，将手机这一头的她和手机那一头的江临牵在了一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秦静笙。”
他忽然一本正经地喊她的名字。
秦静笙还是头一回从江临的嘴巴里听见自己的大名，不由愣了下，问：“怎么了？”
江临一字一句地说：“我很想你。”
空气里的那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
秦静笙心如鹿撞，脸颊烫极了。
第二天，江临提前回港，想给秦静笙一个惊喜。
然而一落地，一群黑衣壮汉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依旧是江父的助理。
助理顶着熟悉的表情，摆着熟悉的姿势，说着熟悉的台词：“三少，江先生要见您。”
江临黑脸扫了眼比之前要多出来一倍的人手，再次上了江父助理的车。
这回助理不是把他带回江家，而是去了港城一家高端酒店餐厅。
包厢套间的休息室，江父坐在主位的沙发上，冷眼瞥着江临，冷笑道：“我真是小瞧你了，本事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