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这念头才一起来,她便起身后退,正要去躲那两头大猪,以免被近了身,却听得身旁一下破空声,转头去看,竟是又一支箭矢从自身旁飞出,直直射中不远处那大猪,从它其中鼻孔处贯穿进去,只露出箭簇同小半截箭尾。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大猪眼睛里已经插了一杆箭,本来前蹄余势未歇,凶性更重,带箭就向前猪突猛进,此时被箭矢由鼻子透入,却是再也控不住,痛得原地翻滚,滚得雪花乱溅。
而在这大猪后头,另一头野猪已是立时调转回头,惨叫着就跑,只还未跑出多远,裴雍已然再度拉弓搭箭,“卟”的一声,这声音为猪叫声掩盖——却是彼处逃跑的野猪魄门处中了一箭,也跟着原地打起滚来。
这野猪滚在地上,才露出鼻子处早贯进去的另一支箭矢来。
原来裴雍方才第一波连发两箭,一猪分一箭,公平得很,一头中了鼻子,另一头却是中了眼睛,后来再补两箭,一头补了鼻子,另一头却补了魄门。
第272章 番外 狩猎
赵明枝看得眼都热了。
裴雍远在自己身后,那两头野猪又是飞奔而来,他持弓射箭,几乎全无停歇,却是箭箭都无虚发,这又是何等的魅力。
她转头去看裴雍,后者已经收了弓,一手背在身后,只看着赵明枝笑,眼睛亮得惊人,莫名给人一种正炫耀开屏的感觉。
赵明枝总控制不住去看他,过了好一会,方才起身迈步向前,去寻分给自己那一头。
只她才走没几步,就被后头裴雍疾步追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指着林中一处动静道:“你别动,小心进了林子里被它冲闯出来。”
又道:“你站好了。”
裴雍这般说着,也不理地上原本两头重伤的野猪,转身在雪地间绕行半圈,才站到一处林子边上,又引箭去射。
这一箭射出,赵明枝还未看清箭势究竟扎向什么地方,就听“嗷”的一声,一猪从一棵矮小松树后钻出,正要向后跑。
裴雍不等它跑出去,已是又引一箭,直直拦向野猪头脸处。
他那弓乃是特制,也不知多少石,拉满射出,箭势更是极为骇人,野猪听得风声,哪里还敢往前,只得调转方向,再向右边林深处逃。
而裴雍一箭射出,也不去看结果,当即便转向赵明枝,远远叫道:“夫人放箭。”
以赵明枝反应,自然不用人提醒,见他箭矢射出,野猪转身,立即站定身形,张弓引箭,拉满便射。
她心跳愈快,那手搭在弓弦上时候还在发抖,射出去后就平静下来,重新搭弓,接连又补了数箭。
赵明枝自**骑射,因反应快,目力又佳,常得师傅夸赞,那时候射的虽是死靶,毕竟功底在,此刻沉下心来,又兼距离较近,几箭射出后,第一箭擦着那野猪半边耳朵过去,又有一箭射空,第三箭已是射中那猪眼眶,浅浅扎得进去,紧接着五六箭竟是全数命中,一箭中了眼珠子,一箭中了鼻子,还有三四箭扎进皮肉,只是力道不足,那猪吃痛,竟不栽倒,复又往一旁逃窜。
裴雍见状,再度搭弓射箭,他不去射那猪,却是射向它奔跑前方一棵树上,不过一瞬之间,只听“噔”的一声响,那箭深深扎进树身,箭尾连颤动也无。
那野猪中了几箭,本就只剩一只眼睛能看清,面上、身上更是疼痛,已就慌得不行,此刻见又有箭矢射向自己前方,晓得这东西厉害,只得再度转头。
它如此一个转身,却是正把屁股对准了赵明枝。
赵明枝连忙快跑向前,引弓又去射那猪魄门。
如是两回,那猪一身扎满赵明枝射出的箭矢,不住在林间打转,跑到后头,再无力气,终于喘着粗气,口吐白沫,就地栽倒。
赵明枝短短片刻之中,连射数十箭,又往返奔跑,早累得不行,见那野猪倒地,疲惫之余,胸口一股子骄傲感油然而起,忍不住回头去看裴雍,远远叫道:“二哥!”
叫了这一声,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对方先前当众对自己的称呼,一时也不知是不是拉弓太久,竟有些手脚发热。
裴雍哈哈一笑,先回头招呼众人下来,才快步上前,笑着道:“走,看看夫人猎的野猪!”
赵明枝上前一看,只见那猪通身被自己乱箭扎了少说也有二三十支,几度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到底无力,发出吓人嚎叫声。
裴雍上得跟前,先去叫赵明枝,道:“你且转头,莫要细看。”
赵明枝一愣,依言偏过头去。
裴雍也不啰嗦,自腰间抽出匕首,往那野猪喉咙间用力一割,开了它喉管放血,又拽住它一边蹄子,将匕首顺势往猪肚腹下一划拉。
野猪头部、背部的皮毛皆硬厚,肚腹处皮肉却很软,那匕首本就锋利,一拉下来,直接把面前这猪开膛破肚,一时内脏同血一齐爆出,顿时血味四溢。
山坡之上,几个猎手早看得目瞪口呆,尤其先前向众人示警,又竭力劝说他们不要由着裴、赵二人自行捕猎那一个,更是张大了嘴巴。
他自言自语道:“我先还说你们官人太托大了,可他离得这么远,如何好射中?就算射中了,这几头猪年份都大,身上皮厚,同穿了铠甲一样,又怎么能伤得到它……”
站在他身旁,另一名猎户的语气甚至有些艰涩,半晌,才道:“野猪还能这么猎么?居然不用猎狗、猎套也行……”
边上几名护卫就嘿嘿地笑,当中一个不无得意地道:“几头野猪算什么,先前我们官人在西北,莫说野猪,清山林时候,什么大虫、大熊,俱都猎过不知多少,还有那平野上灰狼——这东西成群结队,一来就是二三十只,甚至上百的也不是没有,与这相比,几头野猪,呵呵!”
又有人举了一二例子,无非从前裴官人如何厉害,又说到还有一位官人,分在另一队的,虽不尽相同,也是天生神力。
“……你们别看今日这几头野猪好似外皮粗厚,寻常刀枪不能近身,若是卫三爷在此处,一斧头下去,猪脑袋都得给他劈开花了!”
这些话要是早上出发的时候说,几名猎户必定将信将疑,可此时见了裴雍箭法,再听几人吹嘘,却都只会面面相觑,沉默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坡下走。
一到下坡地方,几名猎户走在最前,正见裴雍拿匕首给野猪开膛。
其中一人赶忙上前,道:“官人,这畜生留给我们打点就是。”
“正是,这样糙活,小人们来做就是了!”
其余几人也忙跟着附和。
同刚出发时候的态度相比,他们语气里除却原本的恭谨,已是多了满满的恭敬同热情。
裴雍却是笑了笑,指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两头猪道:“辛苦诸位去帮着处置了,免得臭了膛——一会拉回去,我只要这头小的,其余你们拿去村子里大家分了就是。”
“这哪里好意思啊!”
另外两头都是大猪,尤其最大那头,远远看着已是骇人,眼下走近了再看,倒在地上,简直如同一座小山,两头加起来怕不有千八百斤,哪怕去了骨头外皮,也有五六百斤好肉,大冬天的,跑这一趟有报酬不说,还白得许多肉,在场的猎户们实在抹不下这个脸面。
众人推辞了半天,见裴雍当真是不要,这才答应了,俱都欢喜不已,又连连道谢,先分出几人去处理那两头大猪,却是留了两人在此处搭手。
唯有赵明枝看这野猪被自己扎得跟个刺猬一样,又听裴雍说只留这一头,其余都不要,也有些发窘,小声问道:“二哥,这一只都被我扎成这样了,不若只留一点肉下来就好,其余的也给他们分了算了……”
裴雍却是笑了笑,走得近了,去握她的手,又拿双手给她轻轻搓热皮肤,低声道:“这是你头一回猎猪罢?我家夫人箭法这样好,自家就猎下来一头野猪,难得还是不是老的,肉看着也嫩,怎么都要带回去给大家都尝一尝。”
赵明枝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他这样昧着良心夸了,道:“全靠二哥把猪撵到我面前……我都射了有二三十箭,还不曾结果了它性命!怎么就是自家猎下来了?”
裴雍只笑,一面笑,一面又道:“是二十三箭,况且差不多箭箭都中了,除却前两下偏了一点,也中了它耳朵,哪里不是神箭手了?多少人平日里射靶子百发百中,一旦见得活物,却怎么都中不呢?”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我夫妻一体,咱们两个一道猎的,怎么就不算自家了?”
一通话如此有理有据,听得都不像是在哄人了。
赵明枝欲要反驳,又觉无从驳起,忍不住笑着就要嗔他,不想此时远处蓦地传来一阵穿林声,紧接着,居然又从林间钻出来一头野猪。
这野猪个头不小,看着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一身都是黑乎乎的脏雪和泥水,肋间还带着半截箭矢,前半截箭簇被它低头从中间咬断,后半截箭尖却是仍旧插在肉中,也不知究竟多深,已是同淌出来的血水混着雪水冻得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