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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因难以度量,吕贤章索性将所有兵力一分为五,自己另领一分,如若哪里出现险情,便要自行领兵补上。
  如此,本已以为已经能做应付,谁知便是把兵力平分,怎么个分法众人也能吵上半日——自是都想要精锐,其次要用上阵过的兵卒,人人不愿用新募兵丁。
  须知战场之上,处处皆险,便是经过训练的,头回上阵,还有不能张弓的,将箭矢射到自家阵中也是常事,至于两军近战时就更容易状况百出。
  如此以命相博时候,只要有得选,谁人又想要那等新兵?
  此时卖的只是嘴巴,要是能吵出自己想要的,一应都不是事,于是众将自然围拢不散。
  而彼处还未有一个满意安排,东面又有消息传来,果然狄兵不知哪一个,领了一队精锐前锋,已是抵达三十里外,寻地安营扎寨,但凡有意,用不得半天便能抵达城下。
  城中自然慌忙应对,一面吵闹,一面做相应守城准备,而吕贤章更是急忙另派探哨一队,前去了解情况。
  还未准备妥当,探哨也未回,前方又有消息传回,却是原本前线兵丁溃逃归来,只说沿路见得狄兵大部,难以计数,少说也有过万人马,正直奔京城而来。
  且不等京中诸臣辨认真伪,狄兵第一波兵卒一路攻占村镇乡县,竟是已然出现在东门方向十余里外,开始坚壁清野,连休整也不用,当夜便做攻城架势。
  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次日一早,慌乱之下好容易才调动兵力,终于将狄兵攻击击退的东门守城军正要喘一口气,却见远处隐隐又有两队兵马相接而来,几乎未能休息半刻,便又开始紧张起来。
  狄兵打一阵,歇一阵,兵力虽然比起前夜增多了不止一倍,攻势压力却并未倍增,打到下午时分,眼见再顶个把时辰便要轮换,守兵们紧绷了一夜一日的精神才开始稍微放松,不曾想城下兵力越添越多,又有攀援架等物次第运送,一一摆在城下远处,叫城中人虽能看清,虽有无计可施。
  如此架势,一看就不像是只做路过随意攻打,而是打算正经攻城,一时守城兵卒自然更为惶恐。
  而这样的情况却不仅仅在东门出现,东南西北,几乎处处城门都有狄兵出没,这般反复试探攻城,守城兵将虽是回回都能将其击退,却全无用处,既不能多做伤敌,也不能做任何牵制,还白白浪费许多箭矢,又眼睁睁看着城下攻城之物越堆越多,狄兵也越聚越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不过短短七八日功夫,城中守军心态就被搅得疲惫不堪,又因日日都有敌兵增援的坏消息——这消息甚至不用谁人来报说,仅用肉眼,便能看见远处狄兵旗帜招摇,一日多过一日,甚至隔一时去看,城下攻城军械都会比前一刻陈列更多,自然叫众人愈发惶惶不安。
  一旦京城被围,城外消息也难以送回,犹如一座孤岛,眼见外头逐日收拢合围之势,里头人既无补给,也无驰援,剩的唯有绝望。
  那绝望在第九日的时候终于攀至最高——日在天中明晃晃的,正是午时,此时城上视线毫无遮挡,既无晨起雾气,也无雨水,甚至连风也只微微吹拂,隔得明明还远,却从地面传来细微震动声势。
  城墙上一名守军闻声引颈去看,先还眯着眼睛,等将那远处东西看了个囫囵,到底碍于是个新兵,见识实在不多,又着实好奇,忍不住小声冲着旁边人嘀咕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旁那兵卒在河间同狄人打过几回,年纪虽然不大,经历过守城,又逃过几轮,在战场上未必算得上多么精锐,眼力却也足够他扫向对面之后,立时发出惊叫道:“鹅车!”
  他声音里满是惊骇,一面叫,一面手里长枪都再难抓稳,急忙去寻上官。
  那鹅车极高大,远远看着,犹如高高建筑,似车非车,前方有铲,又带车轮,被后头数十上百人用力推行,每推一步,都发出轰隆隆声响。
  城墙上自然不只是一个人认得鹅车,一个传一个,早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
  第204章 筹谋
  原来这鹅车物如其名,形似大鹅,前身乃是洞屋,形如大屋,需要数十上百人才能推动,外有铁皮包裹车轮、车身,有如装甲一般,哪怕离得极近,也全然不怕对面射来箭矢。
  只要将狄兵坐于其内,躲在“洞屋”之中,不仅不畏攻击,还能借势直登城墙。
  从前在河间时就是用的鹅车,轻易打下几座大城,此后晋军守城人见车色变,再难组织抵抗。
  还未等部分人将鹅车厉害尽数说与周围听,地面震颤之中,又有一人叫道:“投石车!!怎么那么多的投石车!”
  此话一出,又看到远方果然黑压压的影子慢慢往前而行,排列而开,数不胜数,其中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上百架投石车,城墙上众人终于再难维持镇定,连自己本来位置都站不定,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想要躲藏架势。
  无怪他们如此惶恐。
  投石车乃是大晋军中利器,可攻可守,有大有小,最大的约计三丈长,需人力三百拽之才能得用。
  只一架大车,想要启用便需用人如此之多,其效力自可想象。
  但形制最大的投石车,仅是所用石弹一枚便上百斤。
  数十弹、数百弹、乃至成千上万弹一并同发,裹挟投掷之势,兼有自身之力,重重砸在城墙上,哪怕不能洞穿,一旦擦中守城兵卒,莫说人肉凡体,便是铁皮铜骨也再无半分回天之术,自然必死无疑。
  城墙上原本还有许多人嗡嗡低语,见了投石车,顿时安静得可怕,好一会儿才有人喃喃自语道:“狄兵哪里来的这么多投石车……”
  虽说此时此刻城下投石车算不得最大,光看数量,也已是让人胆寒,况且比起投石车本身那十分令人骇怕的攻击之力,狄兵如何得到这无数庞然大物,又是如何将其悄无声息运到京城之外,其中缘故,则是更使人不敢细想。
  前次京城沦陷时狄兵也曾用过投石车,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投石车乃是从晋军各处库房中仓促拉来,大小形制不一,有些还疏于维护,只在最后攻城时候起了效用。
  而今日这许多哪怕隔得老远也森然发亮的新制投石车,显然并非而今的晋军之中,或是哪些城池中能收拢而出,显然是蓄意准备良久才能办到。
  守城将领见得城下情景,连分毫迟疑都没有,立刻大声转头叫道:“去报京都府衙,通报吕参政,请他立时带兵过来,另有仓中神臂弓、床子弩,一并先行布设,不能有半分拖延!”
  下头兵卒匆忙领命而去,然则去到京都府衙,急寻吕贤章的,又岂止一处城门。
  不独东面,西门金明池外本来平静,却在一个时辰前逐渐有了动作,先只零星狄兵,后又有无数人推动投石机、鹅车等攻城利器抵达城下。
  城中本来兵力不足,自是不敢派人拒抗。
  而前几日因见狄人只对着城东攻打,其余地方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此时一旦见了攻城之物,又见狄兵连试探攻打也不做,一味先布置攻城之物,并且越堆越多,眼见已然上百投石机,数十鹅车,依旧全无尽头模样,如何能不慌张,忙遣人去报吕贤章,讨要援兵。
  后者自是焦头烂额,正忙做城中动员,加紧招募民伕壮勇,一为守城,二做后勤之用,此时听得通传,也难分辨,更不能一叫就给,只好着人先去了解情况,就怕两处虚报——毕竟天底下哪里那么容易得来许多投石机、鹅车?
  前头慌乱成这个模样,赵明枝又岂有不闻。
  但诸将百思不得其解的攻城器械由来,赵明枝却不探自知。
  她心中却唯有苦笑。
  哪里来的?
  自然夏州来的。
  狄人兵强马壮,但是不善制造军械器物,更别说投石车这样工序复杂的利器。
  以大晋国力与积淀,不知耗费多少年,又由多少工匠反复钻研修改才能更迭成形,最终得用,哪怕狄兵得了图纸,无人能看,无人会做,光是研究其中内容,都不知要花掉多少时间。
  但太上皇北上时除却带了群臣,另有工匠、随从无数,其中便有精通军械制造的,又兼先前河间、西京、镇定、平阳城中兵库中所有成品、原料,加上昼夜压逼,才使得北面有这许多攻城利器。
  今日数目尚且不知具体,但将来到了南面,再给上一年半载时间,狄兵坐于后方,有大晋半面江山作为后背支撑,用不得多久,便会将那少有弱项补上。
  回忆起未来,不过短短一夜功夫,狄兵便能在城外架设数千投石车,一声令下,不知多少石弹铺天盖地砸向城墙、城门,守城兵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碾成肉饼的场景,便是白日里,也叫赵明枝身上不由得发冷。
  眼见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今日仿佛又要重来,她虽不能左右,却更不能坐以待毙,因知上下皆忙,也不召人进宫,索性写就文书一份送去京都府衙,又将皇城司管勾唤来,令其急令通报军器监集中几名能工巧匠,动身便往彼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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