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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接到蔡州来的马车后,赵明枝一面差使宫人腾挪出宫殿来暂存寄放,一面又安排了极大阵仗迎接,此外,还使吕贤章多做敦促,叫衙门加快速度,将城门、城墙、壕沟等等一应城防事尽做修整。
  这一回便不如从前轻易。
  赵明枝一样是领着人亲力亲为,但明显能感觉得到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有犹豫,众人干活不如往日尽力,尤其中间休息时候,民伕们聚在一处交谈,虽然听不到其中言语,却能察觉出众人惶惶神态。
  这日下午,眼见到了交班时刻,赵明枝自城南城墙上才下阶梯,还未站稳,便见对面匆忙走来一人。
  对方风尘仆仆,一见赵明枝,先左右环顾,见得远处有人,明明足足三四丈距离,还是特地小声禀道:“殿下,银台司得了回信,请殿下尽快回宫。”
  又道:“吕参政同宋准备二人,另有北面才到了一名急脚替,此时也正在外廷等候。”
  他双手捏成拳,垂在身体两侧,吞咽口水不停,那双脚虽然站着,却时不时挪动,显见十分着急。
  听说吕贤章同宋景壬二人俱在,又看这黄门如此紧张,赵明枝也有了猜想。
  她应了一声,先颔首示意身旁人,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如同往日一般上了马车。
  一回内廷,果然立即就有人来报。
  赵明枝也顾不及换衣服,先把吕、宋二人宣进殿中,又着人看座。
  两人并不落座,其中宋景壬上前一步,拱手道:“好叫殿下知晓,滑州、广济军、应天府三地俱有来信,各自探得狄兵踪影,贼子虽是遮遮掩掩,但不像寻常试探,倒是很像先锋前哨……”
  赵明枝虽然端坐,却是不自觉握住交椅边上把手。
  宋景壬神情越发郑重,道:“彼处三地相距京城不远,尤其滑州,只用两日急行军就能兵临城下,今次果然是为先锋探哨,将来或许便成先锋,再有狄兵大军……届时便要作逃,也未必得行。”
  赵明枝抬头去看他低垂头颅,问道:“以宋准备之意,待要如何?”
  宋景壬赶紧道:“殿下当要稍加准备,随时南迁……”
  赵明枝道:“一旦消息传出,府衙上下当又如何行事?城防军又如何作想?谁人又来守城?”
  “自当谨慎小心。”宋景壬把声音压低,“此事不当张扬……”
  他还要再说,赵明枝已然摇头,道:“那城中百姓如何看我姓赵的?”
  又道:“我家百姓江山,我只不做理会,反而弃之而逃,将来谁人……”
  她话还未说完,宋景壬一脸焦急,转头去看吕贤章。
  吕贤章应之上前,接话道:“殿下言之过重了。”
  他脸上倒是不比宋景壬着急,只做一副辩论模样,道:“公主自然尊贵,比之天子却是绝不相同,尤其殿下在京中一向行事,满城百姓无不尊服,谁人又愿见殿下落入贼手?虽有南下,一旦人走,我等又稍加安抚,想来少有不利……”
  “谁人又愿见自己落入贼手?”
  赵明枝打断道。
  吕贤章还要再做劝说,赵明枝引手止道:“参政不必再说了。”
  又道:“二位意思我已尽知,只北面情形如何,此刻也仅是揣度,尚未有定论……”
  吕贤章当即道:“其实不只为揣度,前日微臣已着探哨北上东进,早间得了回报,北面确有大军动向,其势俨然分成两面,一支直面西南,一支却是径直向南,往蔡州方向奔袭。”
  又道:“此刻看那狄兵分派,十有八九政行调虎离山之计,虽有前哨朝京城奔来,其实最终意指蔡州,京畿各地抽调兵卒,便是裴节度也已出发调兵,俱为拱卫陛下”
  “眼下城中兵马不足,蔡州毕竟路远,又有禁军兵马护卫左右。”他继续道,“殿下留在京中,虽能鼓舞士气,但上下唯恐生有纰漏,反而束手束脚,若能南下蔡州,京中军民心中才能气定神闲……”
  赵明枝不做回答,而是转头去看一旁宋景壬,问道:“宋准备也是如此作想么?”
  宋景壬抬起头来,正要附和,就见对面赵明枝恰好看向自己,明明神态平静,不知为何,却叫他莫名难做开口,一时顿住,半晌才道:“殿下放心南下,狄兵一心奔往蔡州,对京城殊无企图,吕参政既然坐镇,城中也有官兵驻守,裴节度又在前方,哪怕狄贼真有一队人马前来,也可以抵挡一二,等候援兵。”
  “便如参政所言,若是殿下留在此处,我等反而手脚不知如何动作……”
  赵明枝不待他说完,微微将身体往前挪了挪,开口问道:“当日与宋准备半路相识,若不能当面相对,便是准备心中答应,却不晓得一军将士肯不肯答应一道入京?”
  宋景壬本就拙于言语,反应也慢,此时脑子里还转了一转,才晓得道:“想来没有那样容易……”
  他话才出口,过了好一会才察觉不对,也自知失语,却只好讪讪转头看回吕贤章。
  后者眉宇中满是忧色,道:“殿下,现在南行,尚且时间从容,若是再行耽搁……”
  赵明枝道:“我当日既来,今日便不会走。”
  又道:“今日所得北面消息,不用几日,满城便会传遍,其余事情且不论,先再使人去蔡州,催送殿下御容像来。”
  第194章 安抚
  听到赵明枝交代催请天子御容像,宋景壬面上紧张并无多少缓和。
  吕贤章则是仍不放弃,再道:“既有陛下御容像至,殿下何不放心南下?”
  “参政不必再做劝说,此事我意已决。”赵明枝平静道,“我只有一问——二位,如若狄贼围城,城中能固守多久?”
  “贼子虽有兵力分向我处,毕竟主力指向蔡州,京畿两路也有拦阻,况且城防军中多有壮勇,又有宋准备等诸位勇将在,殿下不必担忧守城之事。”
  吕贤章施礼道。
  “京中尚剩余两万精兵,另又得新招募城防军,只要狄兵没有大军围城,想来可以抵御一时。”
  比起吕贤章,宋景壬的态度显见保守。
  “一时是几时?”
  “要看城中粮秣、军械情况,再看狄兵人数。”宋景壬才说了几句,就住了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道,“这话说来或许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我实在不愿偏瞒殿下。”
  他道:“自宣和三年后,一旦贼兵成势,攻城少有不克的,不过时日长短而已,今次殿下问我守城事,如若狄贼果然大军来临……”
  吕贤章突然插道:“殿下,贼兵势向蔡州,也有我方援兵……”
  他既然开口,宋景壬不便再继续。
  不等吕贤章再说,赵明枝已经摇头问道:“如若贼兵攻势并非去往蔡州,而是指向京城呢?”
  殿中顿做安静。
  吕贤章顿了顿,虽不至于失笑,语气中却是难得地有了几分自信。
  “殿下此番着实过虑了。”他道,“由前次得见裴节度分析狄贼动向,臣已然自知弱项,又怎还会固步自封?虽不能尽数学之,也早行遣哨兵向北向东而行,探查狄兵动向,核验各处地方回信有无谎报……”
  他先做自述,又道:“今次狄贼动向不仅有各地报送,臣发遣的探哨也陆续消息送回,狄贼的确剑指蔡州。”
  赵明枝闻言皱眉。
  人人都以为贼兵向蔡州而行,最终意图必定为当今天子,上一回也是如此。
  谁知到了最后,狄人不过调虎离山,甚至连假道伐虢都谈不上,来兵不断,破京城如破竹。
  “参政既知沿途多有援兵,天子近处更得禁军掩护,狄兵必定半路拦阻,难道狄人不知?而京城与狄兵此时相距,急行军不过几日路程,果真有了意图,抑或转了目标,一旦兵临城下,京城又能如何坚守?”
  “臣自以项上头颅守之。”
  吕贤章斩钉截铁道。
  赵明枝一时无奈,虽不愿讲话说破,也只得再道:“参政头颅于守城又有何益?”
  她不再就着对方言语往下说,而是顺势转向宋景壬道:“一朝狄贼攻打京城,不必抵达城下,只要有些微消息传来,城中必定生出无数乱象,即便陛下御容像到了,也只能止住一时,若是抵达稍晚,说不得城门也难进,反出麻烦……”
  宋景壬却不同吕贤章,此刻连忙站直身体,郑重问道:“那依殿下之意?”
  赵明枝道:“此刻不过假以最坏设想,未必成真,城防军中且先做好准备,等看清狄贼动向再说。”
  又道:“实在不幸而言中,一旦有了迹象,城中可示令许出不许进……”
  “殿下!”
  听到她表态,吕、宋二人齐齐惊呼。
  宋景壬道:“此时当做不许进出,否则满城百姓必定一涌而出,无人再肯守城!”
  吕贤章也道:“臣知道殿下心善,不愿强逼于民,只是此时如若任由他们随意出城,不仅于守城有害无益,对百姓自身也危险得很,要是半路被狄贼引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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