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木香赶时间,也顾不上那许多,边吃饭边摇头道:“药效有些厉害,此时仍旧睡得沉,你只先备着,怕是还要过一阵才吃。”
厨娘忙点头道:“这哪里用得着交代。”
只是又道:“虽是吃了药,可也不能饿着肚子空睡啊!不如还是把人劝起来吃点东西垫了再睡罢?”
木香便道:“你不懂,此时正要睡,等饿得厉害了自会醒来。”
厨娘又问:“先前我走开了,赵姑娘午间吃那饭菜时候,可有什么说法?”
“什么‘什么说法’?”
“哪样喜欢,哪样不喜欢,口味咸了还是淡了,或是做法合不合胃口,竟无一句么?”
木香皱眉道:“我看姑娘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是挑剔的人,盛出来的都吃完了,也没说不合口味。”
“那鸡蛋羹呢?吃着顺口么?”
木香道:“也没说什么。”
又道:“你若想知道,自行去问不就好了?”
那厨娘却是道:“我难道不想自家问?只那赵姑娘涵养得很,我看她竟还是个做客架势,什么要求也不提,什么东西也不挑,问了也无甚不满,这样的反而难伺候。”
再顿足道:“造孽!也怪我一心想着露脸,那鸡蛋羹……唉,早晓得里头不添那只瑶柱干,热烫烫的时候吃着自然是提鲜,要是凉了,那海腥气一返,把鸡蛋香压了不说,还反会引出蛋腥来。”
“也不晓得姑娘吃的时候是尝到鲜味还是腥味!”
厨娘只怕这一回露脸不成,倒变成了没脸,因急着将功补过,不住向木香打听赵明枝饮食喜好,又问道:“听说二当家的今明两天可能回来,你晓不晓得他在不在府里吃饭的?”
旁的不好答,这话木香倒是真知道,于是道:“回是要回来,至于吃不吃饭,你只按吃饭备着罢。”
她吃好之后,推了碗,又回后院去了。
剩得那厨娘听说裴雍果真要回来,又看着厨房里已然准备好的菜色,一一点数,越看越觉得不合适,忙叫了下头人来看着火跟菜,交代道:“我到街尾老蔡屋里买几尾鲫鱼回来熬汤,去去就回。”
说着匆忙出了府。
赵明枝自然不知道有个厨娘为了自己同裴雍饮食,正挖空心思,大半夜还跑出去买鱼。
她一觉睡得极沉,再醒来已经快要子时,只这一回早饿过劲了,胃里反而没什么知觉。
木香见她这个样子,便问道:“姑娘晚上是想吃汤汤水水的,还是想吃米面?”
赵明枝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吧,这么晚了,不好叫厨房再做折腾。”
木香当即笑了起来,把日间那厨娘的话学了几句,又道:“她只怕姑娘不折腾!”
又喊人去交代厨房。
只这一回,还没过多久,那小丫头却是匆忙跑了回来,喊一声木香姐,顿一顿,又去看赵明枝。
木香便道:“什么话,你只说便是。”
小丫头只好道:“厨房来回话,只说苏婶子去街尾买鱼,买到此刻也不见回来,都快两个时辰了,先前叫了人去找,陆续回来,人影也没寻到……问了一圈,好似说不知怎么回事,半路上给差人带走了……”
第108章 上门
此处小丫头急忙来报信,几条街外的巡铺里头,那失踪的厨娘却是立于阶下,正愤愤不平。
她道:“你们说那赵姑娘是奸细,总得有证据罢?难道只凭旁人随口告发,便要当真?”
“是与不是,等报得上去,自有衙门秉公处置,不消你多管。”一名差官出声道。
又问道:“那宅子里共有几人,分别什么身份?”
厨娘虽不满,到底面对的是衙门官人,只好一一答了。
差官听得她一番回答,得知院中除了寻常仆妇,竟有十来名护卫,顿时也皱起了眉,道:“我已问过你们街上里正,原先这宅子里只登记有寥寥几个人,怎的突然多了这许多护卫,哪里来的?”
厨娘道:“赵姑娘是为客人,她一个姑娘家住得进来,我那主家怎能放心?自然便要安排人来守着。”
“你那主家又是谁?”那差官更为生疑,问道,“那十几个护卫又是哪里来的?”
他原本还是碍于情面,从上面给压得下来,不得不来看看,此刻问多几句,倒觉出其中好似真有蹊跷,开始认真起来。
据说那宅院里藏有不少不知来历的人,出手狠辣极了。
他原以为只有几个,眼下突然冒出十几个,这种动起手来毫无顾忌的凶汉,怎可能说安排就安排?
听得对方问,厨娘便把李训名号报了,又道:“城中那‘李氏镖局’,便是我那主家产业,镖师都是现成的,不过一句话的事,并不奇怪吧?”
又道:“幸而有这许多护卫,今天险些被人强闯……”
她说到此处,恍然大悟,道:“不会是那些强人来特做的诬告罢?怎能听他们瞎说!”
那差官听得“李氏镖局”四个字,脸上警惕之色顿消,又问几句,便扔下厨娘,自己匆匆出了内室。
外间正等着两名男子,一人身着锦袍,另一人则是穿着布衣。
差官一出来,便对他们道:“二位,今次怕是一场误会——那宅子主人姓李,原是李氏镖局之主,这镖局在城中有些年头了,很是可信……”
“哪里误会了?”锦袍男子立刻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斜睨,“褚林亲眼见得那女子偷了田寨主儿子身上东西,又看见她把一封书信给到狄人手上,难道还有假?”
“按你这说法,那开镖局的李家可信,那姓赵的女子可信,就只能是褚林不可信,我们陈家不可信了?”
那差官听得一头的汗,忙道:“陈公子这话,实在愧煞小人,褚公子自然不会胡说……只,那书信眼下何在?若只是寻常信件……”
那陈公子便道:“通狄书信的事,我已是遣人去寻了,至于具体,当然要先把那姓赵的女子拿住了,才好去做细问。”
又催道:“有事无事,去她那宅子里一问不就知道了?”
差官勉强道:“此刻已经半夜,也未曾拿到衙门里的批文……”
“你路上遇得匪徒抢劫,上前追盗,也要拿了批文才肯去么?什么道理!”陈公子怒斥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眼下正是番人来降的要紧时候,若是真有私通狄人的,背地里挑起什么事端来,只因为你贻误了时机,将来出事……”
又道:“你若不肯,我也懒得再催,回家同父亲大人交代清楚,请他通报州府,再由州府派人来便是!”
这话一出,那差官再不敢犹豫,忙道:“哪里用得找陈公事,小人这便叫上几个兄弟一齐……”
陈公子这才面色稍缓,却又提醒道:“多喊几个,那宅子里许多人守着,个个身手都厉害得很,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差官急忙点头,转身出门,心中却忍不住重复那一句“偷鸡不成蚀把米”,暗暗嘀咕起来:我是为官差,偷什么鸡?谁要偷鸡!我他娘的是去抓偷鸡的!
然则这话自然不能当着身后人的面说,只能憋憋屈屈地出了门,一面赶紧喊人去报上司拿主意,一面慢吞吞点数人头。
而差官一走,后头那布衣青年就再按捺不住,开口问道:“陈究,你为何要这般行事?要是不小心惹出麻烦来……”
“这次是谁惹出的麻烦?”那锦袍陈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闭嘴,“田寨主那一对儿女是你陪的吧?陪着陪着,陪进大牢了!”
“父亲大人眼下还跟那田寨主在灞桥谈事,等人回来,见得自己一儿一女给这样怠慢,你要怎的解释?”
“那也不能污蔑旁人清白啊!通狄奸细一事,怎能瞎说??我何时又见得她偷东西,何时又见得她面见狄人了?”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办法把人捞出来?”陈究语气烦躁,“你怎的这么啰嗦!要不是她自家不识抬举,昨日接了我妹的帖子,两边见一面,把误会说开,或是今日上门时客气点,叫我进去去将事情交代了,把人从牢里放出来,哪里至于有这般结果!”
他口中说着,右手自己有意识似的轻轻摸了摸肚子,登时发出嘶的一声,又道:“光天化日,也太嚣张了!说打就打,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今日不给她一个教训,将那一群疯汉全关起来,我就不姓陈!”
褚林踟蹰一下,还是劝道:“不如算了吧,趁早送信给大人,请他拿个主意,说不定就是一张帖子的事,人就能放出来了……”
“你当我没试过??”陈究的脸色更难看了,“京兆府这上上下下,全把我父当个屁一样,说话无人理会,骂人也无人理会,其余地方的走马承受,哪个不是供着哄着,唯独……”
“算了,先去那宅子里,等进得去,若她不肯答应去衙门撤了状纸,把人放出来,要是真在那屋子里搜出什么来,却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