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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听说那事主是为城中一家镖局里头的,镖局多半是息事宁人,想来怕事,若是突然跑来,说要不再追究,催着把人放出,只怕要打乱后头计划,不好再拿他开刀。”
  裴雍却是摇头道:“不妨事,我自交代旁人去盯着此处。”
  那人便做点头。
  另又有一人踟蹰道:“节度既是发了话,道理也摆得清楚,我等自然听从,只是我们去得阵前,又不是节度指挥,也不晓得谁人领兵,若遇得个纸上谈兵的,叫兄弟们去送死……”
  再道:“我倒不是怕死,只怕死的不值!”
  裴雍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们只半途埋伏,不必理会其余人。”
  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小心道:“如此,蔡州那一处不会又来啰嗦吧?”
  此言一出,一桌人个个露出心有戚戚焉表情。
  再有一人忍不住道:“正是,我们领兵在外,实在遇得乱命也还有腾挪余地,节度,你当真要亲身去蔡州么?要是那处摆的是鸿门宴……”
  裴雍道:“以西北之势,从来自行其是,又坐拥重兵,不听号令,蔡州不啰嗦才是怪事,倒也不足为奇,但也只啰嗦而已,便是想设鸿门宴,也得有能砍得动我这头颅的刀斧才能作用。”
  说到此处,当即有人道:“其余不怕,可那钱惟伍此刻正在京畿,此人恨极了京兆府,一旦蔡州拿他来做制衡,说不准这疯子会干出点什么来……”
  一旁的卫承彦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突然冷哼了一声,道:“他还有脸恨极京兆府?”
  又道:“当日若不是他那侄儿钱纲……杂碎心狠人孬,连骨头都不好好长,可惜我一把好刀,被他那头卡得刀口都卷了!”
  然则众人还是一齐转头去看裴雍。
  裴雍便道:“此事总要给个梯子下,杨廷同孙崇都不是傻子,尤其那张异,心里清楚得很,从前是夏州那一个在位,万事只管由着自己心意,无人管得动他,眼下换了一个,年龄既幼,朝廷又在危难之时,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要晓得此刻不能为难我。”
  再道:“至于钱惟伍,不是我对他抱有偏见——此人用心不纯,为人又贪生怕死,怕是正首鼠两端,若是狄人来得再急快几分,说不得都要降了。”
  “届时多半还要去收拾首尾,谁人会做那制衡的,犹未可知。”
  他把利害摆明,只一桌众人还是放不下心。
  便是廖勉也道:“节度,徐州必是要援的,狄人也肯定得打,若是中原失势,西北首当其冲,此时不过是狄人怕两相拉扯,才作绕行,并不能长久偏安,只是能否只援兵到,节度就在后头指挥,不要孤身去那蔡州——虽不至于龙潭虎穴,就怕将来兔死狗烹,要拿来做清算……”
  “真要做清算,难道人不在,就能不做了?”裴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此事从前便已是定下,若我不去,蔡州哪里肯放心?眼下旁的俱是小节,只蔡州仍在,最好稍作前行,即便不能回得京城,若能迁回许州,总算中原民心不必尽失。”
  他说到此处,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道:“其实不怕打败仗,只怕连败仗都不敢打,单靠京兆府,其实不能撵走狄兵,眼下局势,必要倾举国之力。”
  “如此,惟有蔡州那一位,才能调动所有……”
  听得这话,一桌俱都沉默下来,终于无人再提其余。
  眼见时辰太晚,裴雍便不再留人,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不提。
  剩得左右两个仍旧坐着,半晌,才听卫承彦嘟哝道:“一个屁大点的毛孩子,尿都飞不了一丈远,能顶什么用?”
  然则到底还是声音越说越低,把袖子一撩,道:“二哥,我同你一道去那蔡州好了!谁人啰嗦,我便不使斧头,瞪也能瞪死他!”
  这话自然只是说笑而已。
  裴雍便道:“你这处我另有安排。”
  又点了廖勉道:“京兆府还要人看着,此地是为根本,你要坐守稳了。”
  廖勉郑重道:“节度放心,下官敢不尽心。”
  一时还在做交代,却听得屋子里咕噜咕噜,仿佛打鼓声。
  裴雍转头去看,绕了一圈,却听那声音来源,竟是发自卫承彦。
  他当即一愣,问道:“不是叫你吃了东西才来么?”
  卫承彦苦着脸道:“因见人人都到了,我怕旁人等,只胡乱塞了几口,谁知坐在此处一整晚上,那肠子都要自己吃自己了。”
  又道:“我且叫人去后头公厨看看有无剩饭。”
  一面说,一面手中去拍铃。
  第105章 贪婪
  廖勉看他动作,转头去看漏刻,关心道:“都这么晚了,后头哪里还有厨子在,便有剩饭也早凉透了,等再喊人生火去热,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辰。”
  又道:“不如去我那将就对付一点,厨子住家,想吃什么也好去弄。”
  卫承彦当即摇头道:“都三更天了,眼下过去还不够折腾的,再说我本就是个铁胃,哪里怕什么剩饭冷菜?”
  廖勉正还要劝,门口杂役已是进来。
  卫承彦对来人道:“后头还有无吃的?生冷不忌,烧壶热水给我泡一泡便是。”
  又去问裴雍,道:“二哥吃不吃?”
  裴雍摇头,正要说话,面前杂役早殷勤道:“都监饿了么?正巧节度府上送了许多吃食过来,说要与几位官人做宵夜——是在此处一齐用了还是如何?”
  此话一出,堂中三人俱是一愣。
  倒是卫承彦立刻反应过来,一指面前长桌,道:“便在此处摆了吃罢。”
  话音刚落,外头已是鱼贯进来五六人,人人手里提着东西,各自小心放下。
  等到走近了,诸人才见得他们手里提的俱是极大食盒,其中数层,当先那个一揭开盖子,先闻其声,滋滋作响,又得其味,全是肉香。
  卫承彦再坐不住,已是站起身来凑了过去。
  提盒那人忙道:“都监且让得开些,莫要给烫了。”
  原来那食盒不同寻常,与其说是食盒,不如说是铁桶,中间架了几层铁网铁架分隔开来,最下层是烧红木炭,其上则是不同盘碗,里头那各色菜式,全是今日卫承彦点的,此时又热又烫,人都不能徒手,隔着厚巾子才敢去碰。
  尤其其中一道旋炙猪五花肉,虽说比不得刚出锅的,给热炭烧了这许久,免不得火候过了,那香味却是越发厉害,当中肥腻全被热力逼出,盘底一汪油,那肉上头刺啦刺啦冒油泡,皮都脆了,带一点点恰到好处黄焦,想也知道一口下去什么滋味。
  等他们将几个食盒里头东西全数摆出,七八个肉菜,几碟子开胃清爽小菜,清口瓜果若干,竟还得一锅羊汤,一锅鸡汤。
  两锅连着炉子一并摆在旁边,炉口一开,不一会,那将沸未沸肉汤便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羊汤当中除却大块炖得软烂羊肉,还添了羊杂碎,随着滚沸汤水,大片小片的羊肺、羊肚、羊肚、羊心就在奶白汤汁中不住冒头缩头,香得又奶又霸道。
  而那鸡汤颜色金黄,一只整鸡缩头进了夹肢窝,脚也自塞回了屁股里头,倒是沉稳踏实得很,随着汤水沸腾,只轻轻上下晃动。
  偏它那一条大腿露在汤面上,一起一伏的,鸡皮黄湛湛,破开了一个口,露出其中光滑馋人肉来。
  那香气比起羊汤倒是端庄内敛些,只是和着其中几粒红枸杞子,莫名叫人就想要帮一嘴。
  如此夜半之时,莫说饿了一晚上的卫承彦,便是廖勉也忍不住猛咽了几口口水。
  他再不说什么回家找厨子的废话,把前头衣襟松了松,连手都来不及洗,已是抓了筷子埋头大吃起来。
  也不用人交代,早有杂役拿了碗来盛汤,分别摆在三人面前。
  除却汤菜,桌子当中主食却是半盆炊饼、半盆煎饼,另有一锅熬得都开花了的白粥,上头泛着厚厚米油。
  等这一应摆完,却还有一只海碗,碗中装的却是烙饼。
  卫承彦本来伸手去拿,见得其中烙饼全数撕成了小块,心中忽然一突,那手便拐了个方向,去捞了一旁油汪汪肉煎饼。
  他抬头去看裴雍,果然见对方视线也看向那只海碗,又转头去看廖勉,唯恐其人脑子蠢,不如自己懂事,忙探出手去把住了碗,一面往裴雍面前送,一面道:“二哥吃这个。”
  而方才摇头的裴雍此次竟不做拒绝,自拿水净了手,慢慢就着羊汤吃起饼来。
  一碗吃完,他又拿白粥压了肚子,复才招手把送吃食的人叫了过来,吩咐道:“回去同冯管事说一声,这几日若有那乱七八糟的人要上门,只拦着便是,莫要吵到姑娘歇息。”
  那人当即应了。
  而卫承彦本还大口嚼着肉,听得这话,囫囵几下把嘴里东西咽了,忙问道:“怎的了?谁人要上门?”
  裴雍摇头道:“别管闲事,把你自家事情办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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