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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东西两处厢房本就离得不远,只是当中要走几步露天路,她举灯而行,因顾着低头看路,一时不查,被那带雪北风一刮,“呼”的一声,竟将手中灯火吹灭。
  今夜无月,本来四下应当只有些微雪光,然则正当赵明枝欲要回房时,却见对面东厢房中隐隐透着几丝光亮。
  大半夜的,难道还未歇息?
  既如此,她便不着急回去点灯,因怕雪地跌跤,慢声走到东厢门外,刚要敲门,忽觉不对——那厢房门竟未关上,只是虚掩。
  而就在此时,远处道路中忽传来一二人声并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一杆灯笼举在前方,举灯者正是许菀娘贴身丫头,而后头那人相貌虽看不太清,但赵明枝记忆甚佳,按那身形打扮,已是认出来人。
  是傅淮远。
  半夜表兄来探表妹,还有贴身侍女领路,看那模样,驾轻就熟,并非初次。
  赵明枝无意撞破,左右一看,此地无处藏身,又来不及再回房,索性将门把住,轻轻闪身而入。
  许菀娘爱花草,正巧东厢正堂里摆了两盆冬日开花的树牡丹,她送其回房时初见便极有印象,还夸了几句,此刻寻到那牡丹树,寻个角度侧身藏好。
  片刻后,果然听得外头推门声,那丫头小声道:“外间有些暗,大爷小心脚下,今夜对面住了客,不好点灯——我便不再送,只在此处守门。”
  傅淮远应了一声,果然转身掩门而入。
  他对这厢房显然极为熟悉,虽不用灯,行动间也毫无滞碍,几步就跨进了内间,叫道:“菀娘!”
  许菀娘叫一声“淮远”,又道:“怎的今夜还来,不是说了对面有客,要是被人……”
  她说到此处,忽然住了嘴,发出一声鼻音,良久,才听得傅淮远道:“今日那李二来,姨母极看重他,只说要招他做婿,我心中放不下你,一夜也等不得了……”
  里间沉默片刻,发出些许温存声,片刻后,许菀娘才嗔怪道:“我早说了与二哥哥只有兄妹之谊,你作甚还在这里胡乱拈酸。”
  傅淮远发酸道:“你还唤他‘二哥哥’。”
  许菀娘当即改口,道:“我同李二哥这十来年统共说了十来句话,他瞧不上我,我也怕他,绝无可能……”
  “你心中没有李二,只有我,是也不是?”
  许菀娘羞涩道:“你既知道,还说出来做什么?”
  那傅淮远停顿片刻,道:“既如此,菀娘,姨母认定李二,必要把你嫁给他,你待要如何?”
  许菀娘道:“此事也未定下,我看李二哥对枣……对那赵姑娘极有好感,未必肯答应……”
  “如若能享齐人之福,你说他肯不肯应?”
  许菀娘讶然问道:“什么意思?”
  傅淮远便把自己听来许老夫人打算低声说了,又道:“你愿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去嫁李二?”
  许菀娘恼道:“你早晓得我的心,何苦还拿来问?”
  傅淮远便道:“既如此,菀娘,我有两计,一为上策,二为中策,都能保我们今生永在一处,只不好做选……”
  “其一,你我私奔,或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姨母再无计可施……”
  第57章 手段
  赵明枝站在牡丹花盆后,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只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傅淮远忽然发出惊讶之声,唤道:“菀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也不知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过了片刻,那许菀娘才道:“这法子太不妥当——我那名节倒是其次,只要将来你对我好,一应都不在话下,可我娘年事已高,身体也一岁不如一岁,当真与你私奔,或是未婚失贞,叫她突然晓得,要是受了刺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承担?”
  赵明枝暗自点头,只觉得这许菀娘总算剩得半分理智在。
  然则未久,就听那傅淮远突然质问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人品吗?”
  哪怕在外间听来,也能分辨出他好似气得厉害。
  傅淮远冷冷道:“你以为我心里只有自己,半点不顾姨母,也不在意你,是也不是?”
  许菀娘被这话拿住,半晌道:“我晓得你不是,多半只是一下没有想到那样细……”
  “你既这样说,那便是当真这样认定了——实在料想不到,原来你把我看得如此低劣。”
  又道:“你那名节,我比你看得更重,姨母身体,我更是时时上心——这些年里,是谁为你寻谱找书,买书送画?谁与你晨起赏花,彻夜试琴?姨母病时是谁四处寻医问药,嘘寒问暖?镖局当中有镖师闹事,又是谁人昼夜不休,绞尽脑汁,辛苦平息?”
  “我倾尽全力做这许多,在姨母眼中比不上那李二万一,这便罢了,可你看来,仍旧是个小人?你叫我的心怎么办?”
  赵明枝在外站着,听得不耐,已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话术,也太差了。
  许菀娘那些问话,傅淮远一句未答,全是反问,只顾道尽自己委屈。
  虽然架势十足,仿佛高高站着,可在赵明枝看来,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全然避重就轻。
  放在朝中,莫说御史台那些惯会耍嘴皮子的,便是蔡州同行伺候的黄门官们,有心推诿起来,都要远胜。
  当真顾虑到那许多,这样提议,压根就不该说出来,甚至不该去想,哪里又轮到他来反将一军了?
  只好拿来骗骗娇养深闺,又先入为主信了心上人的少女罢了。
  果然,里头许菀娘已是被说动,不住道歉,随后两人你侬我侬说些情话,腻歪许久,叫赵明枝在外站得腿都酸了。
  终于,心结一解,那傅淮远又道:“虽说以姨母手段,即便你我逃了,她也能把消息瞒着,不叫外人知道,可哪怕有那万一,我也半点做不出来——我把你名节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哪里又舍得有丝毫损毁……”
  “那你方才所说那两计?”
  “其一,我好生表现,再使出水磨工夫,把姨母身边人人打通,叫她看到我的长处——只这法子,没有三年五载难以成事,我便能等,以你年岁也等不及了……”
  “况且你娘心中早有成见,恐怕听得旁人都夸我,更要生疑,说不定还起反效。”
  “这是中策?”
  “是。”
  “那上策?”
  “眼下姨母看那李训,放个屁都是香的,自然认定要他当女婿,可他难道半点错处也寻不出?”
  “姨母嫉恶如仇,爱时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一旦恼了,恨不得将人踩到泥地里,又怎可能还肯叫你嫁给他。”
  听得这话,赵明枝本在小心活动小腿,忽然一顿,竟认真在心中去帮忙想李训错处来。
  只也不知是她认识此人时间太短,所知仅浮于表面,还是他做多说少,又踏实稳妥,莫道错处,便是弱点也难挑出一个来。
  硬要说一个,就是心肠有些太软,又过于知恩图报,不懂有时人心不足,报恩太过,反而成仇,还要招来一身麻烦。
  譬如眼下,许家拿这几十间镖局,便把这样一个人才困住,帮着卖命十数年——也太暴殄天物了罢!
  不如赶紧把这所谓恩情算个清楚,她来帮着还了,人就别再被耽误,将来京兆府事一了,趁早跟着自己回蔡州才好!
  若不回蔡州,留在西北则更好。
  凭那李训本事,此人对地形、风土了如指掌,又曾在军中任职,胆气、谋略,乃至看他管镖局时掌人之才,实乃良将。
  等她再看一阵,慢慢把心探得更明些,未尝不能将人重新安插回京兆府军中,扶植起来,十年二十年后,同那裴雍打个擂台!
  两人患难之交,她同弟弟都不是刻薄寡恩的,届时君臣相得,用起来当真是如臂使指。
  不过她可不会这么狭气!
  遇得人才,只要给得起,自然是投其所好,要什么就送什么,也断不会拿这等裙带逼人成婚。
  赵明枝还在把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里头许菀娘已是道:“哪有那样容易?我娘都同意他享齐人之福了,怎样错处才能叫她生出不喜,乃至要把婚事做罢?”
  傅淮远道:“此事有我,自然要使一二手段——我今日来,便是叫你心中有个数,将来才不至于多想。”
  许菀娘不安问道:“你要使出什么手段?可不要乱来!”
  傅淮远道:“放心罢,难道连我说话做事也信不过?我甚时害过人了?”
  许菀娘道:“当真?那你起誓。”
  傅淮远果然起手发了个毒誓。
  又道:“我管镖局这许多年,其实看出不少事,只从前给李二面子,不肯捅出来罢了,等我在姨母面前摆得清楚,你再来看他。”
  许菀娘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又甜言蜜语半夜,临走之前,傅淮远道:“我给你一样东西,此时不许打开,等我走了,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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