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易微并不觉得自己是母亲,而徐应初也绝对不是父亲,他们不会走上家庭的翻版,但心中依旧不可抑制地冒起分手的念头。
  她同徐应初在一起,是想带给他温暖与爱,但现在似乎背道而驰了。
  易微很清楚自己割舍不了家庭,但家人的不满只会带给他难堪和烦闷,明明他是一个如此好的人,落在不喜他的人眼里却统统成了缺点,这样于他而言真的很好吗?
  易微并不是冲动决议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念头就同徐应初表态,只是她觉得自己是加害者,已经做不到坦然地面对他。
  好在徐应初接到北京的工作,两人短暂分开,恰好给了她深思的时机。
  周一早上,易微第一时间提交了辞呈。
  领导很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到年后呢,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易微摇摇头苦笑:“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休息休息。”
  “挺好的,gap有罪只是职场pua大家的手段罢了,适时停下来调整自己没有什么不好。”领导笑着安慰道。
  易微有些好奇:“您怎么对我要离开这件事一点都不讶异?”
  领导说:“前段时间,办公室里那几个隔三差五就跑来央求我招人,我想大概就是你受不住了。而且离职而已,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尽早离开?还是再干够一个月?”
  易微问:“尽早离开的话来得及交接工作吗?”
  领导笑笑:“你手头大部分工作无非是物归原主而已,况且,这世上没有离开谁就无法运转的道理,不用这么有责任意识。”
  “而且,考虑到现在的经济形势,上头并不准备再招人,也就是说,风水轮流转,你的活也该他们干了。”
  易微同领导确认好周内离职,她才发现真正能做成的决定往往都是快刀斩断,而那种总是挂在口头上的则虚无缥缈。
  周三上午,孙松月在看到那封离职证明时大发雷霆,指责她不信守承诺,甚至口不择言,认为是徐应初和段菲芸这样不求上进的人带坏了她。
  那时的父亲如鹌鹑,如鸵鸟,自觉自己也是归纳在其中的一份子。
  易微不再泪失禁,而是意外地平静:“反正都是要离职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了,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您不用把责任归咎在别人头上,更何况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坏的事。”
  孙松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激,反应过来时难堪地禁了口,却也拉不下脸去挽留什么。
  段菲芸知道她今天开始有大把自由时间,昨晚就提议要她陪自己去看房,此刻人已在楼下候着,易微索性直接离开了家门。
  两人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好些楼盘,易微对郊区的一套树景房格外心仪。
  这套楼层偏低,在二楼,全屋朝南,但作为卖点的阳光却被外头繁茂的枝丫挡去了大半,导致屋内白天也显得偏暗。
  但易微却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置身在此处有种在书屋的安静祥和,待春天到来,那绿意上会夹杂一些红,她爱得彻底。
  和易微这种热衷宅家的人不同,段菲芸倾向热闹,挑住宅必定在闹市区,所以当初才会把gelato的初始选址定在热闹的西江路。
  即使后来受经济压迫去到了岱林中街,她租住的房子也直接绕过了附近的安置房,而是住去了更为热闹的公寓区,她宁愿灯红酒绿,不要宁静温和。
  可即便如此,段菲芸却破天荒选中了这套房,当即表示要定下来。
  易微不顾中介小哥的欣喜,抬手阻止了段菲芸:“你确定是你看中了?这里离商场开车可都要二十分钟呢。”
  段菲芸言之凿凿:“咱俩什么关系,我相信你的眼光。”
  易微抱着臂,幽幽开口:“我的眼光你哪一次不吐槽?”
  “有啊,”段菲芸笑嘻嘻道,“你挑男人的眼光我就挺认同的。”
  易微斜眼睨她:“是吗?那看中这套房子的我,是你在认同?还是徐应初在认同?”
  第45章 愿望 可不可以占有我?
  段菲芸愣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走过去笑眯眯揽住易微的肩膀:“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果然瞒不住你。”
  “上回你俩温存完, 我估计二层那床不够你们小年轻造的,这不徐应初就想着让我带你来挑套喜欢的房子嘛。”
  “这叫什么?”段菲芸浮夸地比划着手势, “浪漫满屋!”
  确有此事,当时两人紧巴巴抱在一起时, 意识朦胧的易微就听见他用滚烫的唇贴在自己的耳根旁懊恼地低语,说早知道自己有今天,当初给二层重新布局的时候就该舍弃厨房放张大床。
  书屋的格局不好轻易改动, 徐应初会提出买房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唯一的疑点在于, 像徐应初这样内敛的男人,是万万不可能把床事这种私事拿到明面上来聊的,刚刚的说法多半来源于段菲芸自己的脑补。
  易微执着地锁定住表姐有些飘忽的眼睛,她坚持追问:“表姐,如果有什么事还是希望你告诉我,我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段菲芸哑了片刻,而后松快似的吐了口气,她坦白道:“你爸妈周六的时候去岱林中街找了徐应初……”
  话点到为止, 后面不用细说,易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难怪那个夜晚他周身冰凉, 到分开都只克制地抱了一下。
  段菲芸扶住她的肩头, 看着她大咧咧笑:“你知道吗,这世间上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事都能用钱解决, 而徐应初恰好不缺钱,所以只要你们同心协力,那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
  譬如当今婚姻构建最必备的房, 孑然一身的徐应初突然提出要买,大抵也是受了些外部影响。
  尽管在这段感情里,他被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并没有将他击退。
  易微突然发现,动摇的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这些天,她在要不要舍弃这段感情中游移不定,对待徐应初时保持了些刻意的疏远。
  明明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消息,却还是故意隔个十来分钟才轻飘飘回复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心思细腻如他,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却从不点破,反而表现出超于常态的热情。
  徐应初过去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惯爱以狗做诱饵,但这次,他却把诱饵完完全全变做了自己。
  在去北京的这些天,他如同行踪报备般地同易微分享日程,那些刷屏的照片无一例外中心在他本人,有时易微也难忍笑意,笑他像个自恋狂。
  可现在看来,如何不像一个沉于谷底的人在自救?
  如母亲所说,他这般环境成长的孩子,心思重,多敏感。
  可这未必是缺点对吗?
  正因为他亲缘短浅,心思细腻,所以对家和爱格外珍重,才不愿将易微父母的行径诉出,免得扰乱她的亲情。
  感情这种事,如果想长久维系,那么不该只一方前进。
  易微望着窗外常绿的树,堵塞多日的胸腔突然畅通,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不想放弃的,那些他连续询问的是否想他其实早有了答案。
  易微用力地抱住了段菲芸,微微颤抖的嗓音夹了些水汽:“表姐,谢谢你。”
  段菲芸是个洒脱率性的人,但其实只是看得开,内里比谁都细腻。
  她看不得两人苦苦挣扎,便悄悄丢了救援的绳索。
  段菲芸耸耸肩:“我只是有一颗做红娘的心。”
  易微笑眼弯弯地靠在她肩膀上:“事成给你包个大的,今天我跟你回岱林中街吧。”
  段菲芸打趣:“今晚跟我住啊?”
  易微摇摇头,小脸微微涨红:“我想去有他的地方,哪怕只是气息也很好。”
  段菲芸嘲她恋爱脑,转头豪横地对脑子里还盘旋着这单八成要凉的苦命中介道:“这套房我们要了。”
  中介顿时喜笑颜开。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晴朗秋日下,没有谁在悲伤。
  易微到达书屋时,梵洁正站在椅子上擦高处的书架,她走上前帮忙扶住椅子:“梵姐,小心别摔了,实在擦不到的地方等徐应初回来自己收拾吧。”
  梵洁笑了笑:“我到了才知道你俩合伙骗我,这店里哪存在什么急招,无非是想拉我一把罢了,我想着能多做点就尽量多干点了。”
  说着她从书架里抽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笔记本递到易微跟前:“我瞅着这本子不像要卖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小徐给放错位置了?”
  易微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发现里头是些手写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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