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哦,好的,谢谢。”易微依旧没敢抬眼看,只是略显慌乱地站起身来。
  嘶啦——
  并未被磅礴大雨掩盖过去,布料的撕扯声清晰入了耳,易微的裙摆勾在柜脚处被撕开一道长至大腿根的裂痕。
  徐应初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收过了视线,他抱着狗站起身,抬脚往店内走。
  易微手足无措地紧捏着裙摆,她死咬着唇,再开口已是破釜沉舟:“徐应初,能不能借我一件外套?”
  其实她大可以求助街口的裁缝铺老板,但她没那么做。
  徐应初停下脚步,但没回头,只是情绪不明地说:“可以,一周之内还回来。”
  他身形挺拔,个子很高,易微平视看过去只能望到对方宽大平齐的肩,同过往为数不多的印象并无不同。
  其实也有不同,至少他今天没冷漠待她。
  徐应初很快从楼上下来,怀里的狗变成了一件卡其色的休闲西装外套。
  啾啾没下楼,无论是否出于它的本意,都够易微心塞塞的。
  况且,她“偷狗”的行为貌似已经板上钉钉,是实锤中的实锤,作为现任主人提高些防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倘若身份对换,易微不扛着扫把赶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恭恭敬敬接过外套,易微低敛着眉眼老实道了谢:“谢谢了,我下周末拿过来还你。”
  徐应初坐回躺椅,表情淡漠,轻飘飘的声被融进了雨里:“嗯。”
  衣服很长,长到易微大腿中央往下的位置,扣上扣子可以有效防止走光。
  只是在衣服的封闭下,身体像是被一股带着轻微湿意的雪松味道包裹,有些凉,也伴着苦涩,与夏日格格不入,倒是同这条位于繁华景区的萧条街道一样。
  头一次同徐应初接触这般亲密,心头总浮着股怪异。
  易微摇了摇脑子,收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老实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付了五块钱过去。
  临走前,为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念想,易微尽可能主动地刷存在感:“徐应初,你还记得我吗?”
  徐应初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沉沉,瞳色漆黑。
  良久良久,他轻启薄唇:“易微,我不会把狗还给你的。”
  第2章 借衣 清朝禁书 床笫之私。
  事实证明人的性子不会轻易改变,冰山难化,这场夺狗大计注定不可能轻松。
  易微的心已经碎了,但面上还是得挂笑,只是恶意发泄的撑伞动作出卖了她。
  徐应初抹了把脸上细碎的雨渍,瞧着提着裙摆的女孩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过去对街,待人转身望过来前,抢先一步合上了眼。
  段菲芸打量着表妹身上的男装,轻笑着打趣:“怎么?现在流行去书店买男装了?”
  她上手摸了摸衣料的质感:“嗯,还是二手的。”
  易微将食指抵在唇中央,轻嘘一声:“亲爱的表姐,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我自有打算,你就别瞎操心了。”
  她当然被徐应初冷漠且直白的拆穿击倒过,但困难之所以叫困难,就必须要有阻碍在前,她不能轻易放弃。
  段菲芸遥遥望着对面的俊俏男儿,意有所指道:“我明白,先借衣服增加下次见面的机会,而后在一次次有意逼近中猛攻摘下高岭之花。”
  “小样儿,这都是姐姐玩剩下的了。”段菲芸拍拍她的肩,“还好这两天又刮风又下雨的,不然夏天穿你这一身,高低都算是凌迟。”
  九月的南方城市多还燥热,下起雨来又闷又沉,像裹满水汽的蒸笼,叫人透不过气。
  易微耳根微红,她不自然地拉了拉衣摆,“表姐,你的当务之急是先卸载数字狗小说。”她提起撕裂的裙摆给她看,“我也是迫不得已。”
  段菲芸见状笑弯了眼睛:“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激情。”
  易微:“......”
  待会儿还要去谈生意,总不能就这么破破烂烂的去,于是两人又返回了街口的裁缝铺。
  因为雨水渐小的缘故,店里停留的老人都已经离去,只剩那位苍老的店主坐在老式缝纫机后缠着桌上打乱的线。
  她戴着老花眼镜仔细看了裙摆的走线,而后肯定点点头说:“不难,要不了几分钟,你去内间把衣服换下来吧。”
  老太太见易微身上有外套,只拿了条自制的花裤子给她暂时穿着。
  图方便,易微今天只贴了胸贴,没了纱裙做隔档,她的上半身几乎和徐应初的衣料紧贴着,那股淡淡的雪松味发了狠,变得格外浓郁,蛮狠入侵着每一个毛孔。
  她坐在红色的劣质塑料凳上,整个人缩作一团,脸颊红的要命,段菲芸以为她是被热傻了,特地拜托老板开了风扇对着她吹。
  老式风扇吱呀呀响,三档风力也带动不了老旧的扇叶,易微面上热度一点不减,倒是头绪被吹得四散开来。
  还记得章孟州同自己告白那天,在场的朋友都在欢呼,唯角落里的徐应初照旧冷着张被欠了八百万的脸,反倒是两人分手那天他瞧起来还要高兴些。
  易微理解,如果自己不待见的男人同自己闺蜜在一起,她也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只是不懂徐应初对自己的不满究竟来自于哪里。
  “老太太,你们这有没有收到什么改造的消息?”段菲芸顺势打探起消息,倘若这带也能发展起来,那这片商业圈的客流量还能翻上几番,那西江路的铺子多投几分预算也不会亏。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消息呢,我跟我老伴倒是指望着政府赶紧征收,我孙子去年刚在上海买了套婚房,这身上还背着几百万贷款呢,压力太大了。”
  “没想着把门面租出去回点血?”
  “怎么没想过?价格都低到两千了也没人要,我自己做做衣服一个月还能赚个三四千呢。”
  发呆间,老太太已经把裙子缝补好,易微换回自己的衣服才觉轻松许多。
  她摩挲着老太太借给她的那条裤子,竖个拇指夸赞道:“这布料好舒服,夏天当睡裤穿再合适不过,奶奶把这裤子卖给我吧。”
  “款式老,都是些老年人在穿,不值钱,你要喜欢二十五块拿去吧。”老太太和蔼笑笑。
  价格要得低,比家门口的裁缝铺便宜了一倍不止,易微利索付了钱过去,她笑盈盈道:“好便宜,我回家肯定帮您多宣传宣传,争取多揽些客过来。”
  老太太笑呵呵说好。
  “雨小了些,那我们也不打扰了,老人家您多注意身体,我们先走了。”段菲芸客气开口。
  两人出了店门,段菲芸撑着伞又要往岱林中街深处走,易微赶紧拉着她。
  “表姐,你往哪走呢?”
  段菲芸指着她已经缝好的裙摆,“你现在还是迫不得已?”又笑眯眯指了指她臂弯上搭着的西装,“还是说你真对人家老板有非分之想?”
  易微红着脸小声嘀咕:“我那是对人家的狗有非分之想。”
  她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嗓门:“总之你别管了,我跟老板约好了周末再还他。”
  说着她率先迈了步子出了岱林中街。
  走到望不到头的路上,两人才搞懂为何就一条河的距离,岱林中街却和西江路是两个命运。
  西江路全长一点六公里,但只头尾的位置立了河上桥,要到正对面的岱林中街还得沿着无人绿林道步行七八百米,对于易微这种三百米距离就想打车的懒人实在不友好。
  况且,累死累活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对于快节奏的现代人群而言实在有些无滋无味。
  段菲芸看中的店铺在西江路主干道上,不到三十平的小店要价两万五一个月,押一付六,合同一年一签,下月可入驻。
  这其中弯弯绕绕不少,只按年签,说明房东有随时变动租金的可能。降价还好,若是赶上客流量激增,房东漫天要价,租客就得在舍弃数十万的装修投入和忍气吞声付下高额租金中抉择一番,怎么看都吃亏。
  但做生意本来就不可能稳赚不赔,赚钱从来都是不知结果的挑战赛,段菲芸虽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才千里迢迢跑过来的,但显然准备还是做少了。
  在几方抢夺下,租金已经喊价到两万八一个月,远远超出预算。
  更何况,这店面原先做的汉服租赁生意,装潢偏古意,与她要做的ins风大相径庭,光是在装修投入就要好些数字,不知她要卖多少gelato才能勉强平齐成本。
  段菲芸家里条件尚可,但也不足以供她随意挥霍,思量再三,她还是退出了竞争。
  耗时耗力,两人早就饥肠辘辘,今天正处中秋假期,但因为台风天气的影响,游客并不多,两人赶在饭点连队都没排就顺利吃上了午饭。
  这是一家徽菜馆,江南风味装修,店内座与座之间隔了工艺精细的屏风,环境优美。坐在二层靠窗位,可将西江路的江南风采一眼揽去,也能隔着河望见冷冷清清的岱林中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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