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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闻确毕竟是在icu里躺了三天,加上这次发病对大脑也有很大伤害,叶焕刚才这番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读不懂的长难句。
  他呆滞地看了叶焕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什么?
  叶焕这才反应过来,这种询问的方法确实不太合适,于是他换了种问法,转而问道,你实话跟我说吧,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让你觉得你和应忻也会走到那一步。
  闻确周身一颤,没想到叶焕说得正中命门。
  他目光移向一边,只是沉默,不愿再多说。
  叶焕心中大喜,他找到了突破口,却不敢再问。
  还是太早了,他得给闻确一点恢复的时间,鲁莽地问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他功成身退地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毕竟憋在心里不好受,等你想说再来找我。就离开了病房。
  闻确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残阳一点一点被地平线蚕食,天光一点一点地暗下来。
  人也是这么一点一点走向死亡的。
  但是人要更难搞一点。
  让一个人彻底地死亡,首先是要磨灭他的心气,让他失去对生命的期望,而后摧毁他的肉体,让他失去抵抗痛苦的力量,最后只需静静等着,人就会自己走向死亡。
  就在夕阳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有些遥远的一幕。
  工大日落场上,在他独自看了七年的夕阳后,应忻恍如从天而降,陪他看了一场夕阳。
  他对应忻说,可是天快黑了。
  应忻弃明投暗,选择燃烧自己,给他一片不会黑的天。
  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天总会黑。
  现在,就是
  唰!
  眼前的窗户一下子被窗帘遮了起来,连同那个将落未落的夕阳,一同被挡在病房厚重的窗帘之后。
  拉窗帘的小护士有些尴尬地看向闻确,她也没想到自己动作能如此迅速,力道能如此到位,以至于闻确的神情,直接从悲痛万分变成了瞠目结舌。
  她几乎是收到应忻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到闻确的病房,开灯、拉窗帘一气呵成。
  你这是干什么?闻确问她。
  小护士走过来,边给他换药,边调侃他,老脸都快拉到地上了,还看,不能看点高兴的吗?
  我哪老了?闻确有气无力地争辩着。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男朋友长得比你年轻多了。
  闻确突然笑了,他确实长得年轻。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喜欢人家,还作什么啊。
  我没作。闻确叹了口气,你不懂,我是怕他
  你什么都怕。小护士把托盘撂得叮当响,鼓着气说,你怕他受委屈,怕他被你拖累,怕他不幸福,你什么都怕,我看你就是不怕失去他。
  我看小说都不看你这样的。小护士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渣男。
  闻确都快被气笑了,扶额苦笑了半天,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失去他。
  怕你还分手,自虐狂啊。
  闻确开始后悔搭理她,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小护士闻言开始吹胡子瞪眼,我都结婚了!
  闻确看了看小护士的娃娃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你显年轻。
  小护士这才偷偷乐起来,哎呀还好吧,我都快三十了。
  闻确却忽然眯起了眼睛,心里反反复复地寻思着什么。
  咋了?小护士被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齐刘海,我脸上粘东西了?
  你工作多久了?闻确突然问她。
  卫校毕业就在这了,快十年了,咋了?
  你以前是不是不留刘海?
  小护士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是不是戴眼镜?
  小护士甚至都有点害怕了,低声尖叫,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闻确垂眸轻叹,还真是你啊
  小荷儿。
  这个名字一出,小护士立刻惊叫一声,天呐,你是郑阿姨的儿子!
  闻确重新抬眼时带着温和的浅笑,他点点头,谢谢你,还记得我们,也没想到,又住回了这个医院。
  这位小荷儿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闻确,同时喃喃道,你现在状态也太好了,比那时候看着好多了。
  是吗。闻确只是淡淡地笑着,砸这么多钱,要是还没有起色,那不完蛋了?
  经过刚才那番认亲,两个人说话不再剑拔弩张,故人难得相逢,彼此心里都添了份感动。
  郑阿姨和闻叔叔挺好的吧。小荷儿关切地问起来。
  其实这样问很正常的,他们这里的人,平日里和好久不见的人寒暄,总是问谁谁谁挺好的吧,意思就是,身体挺好的吧。
  倒也不是特意问的,就是种习惯。
  但是这话从小荷儿嘴里问出来,他却突然有些接受不了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对他而言,父母双亲去世那刻的悲痛,尚能自持,而日后反复的提起与解释,才是他最痛苦的事。
  怎么了。小荷儿感觉他不太对劲,心里慌得不行。
  闻确轻笑了一声,都走了。
  走了?小荷儿震惊地愣在原地,什么时候的事啊?
  挺多年了。闻确搓了搓左手手腕的檀木柱子,我爸是当街被人砍死的,我妈受了点刺激,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没多久也走了。
  小荷儿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怎么会这样啊。,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又抑制不住地一直抽泣着,叔叔阿姨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啊。
  闻确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给小荷儿,你就当是我克死的吧。
  他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却只看见了紧闭的窗帘,我就是这样的命,所以不能再拖累应忻了。
  你瞎说什么啊。小荷儿噙着眼泪瞪他,这都是封建迷信,你怎么还信这个。
  你还记得当时我隔壁床的小伙儿吗?闻确回忆说,咱们当时都管他叫炮仗,因为一点就着。不大一丁点的事,他都会突然发作,尖叫着抽搐,得是他爸妈按着,你们再给他捆在床上,他才能恢复一点。
  记得。小荷儿说。
  那是小荷儿第一年上班,还是精神科的实习护士,负责的就是闻确他们病房这六个病人。
  小荷儿的带教老师很严厉,小荷儿又是个毛手毛脚的姑娘,天天都被老师骂。
  时间长了,处出感情了,这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都拿她当自己孩子疼。
  尤其是闻确爸妈,因为小荷儿和闻确一样大,他们还跟小荷儿说过,每次你一被骂,我就想,我家孩子要是现在也出去工作了,被领导骂,我得心疼死咯。,所以他们对小荷儿真的跟亲闺女一样。
  闻确吃的水果,他们总是多买一份,趁着老师不在塞给她。
  闻确隔壁床的那个炮仗,比闻确小三岁,也是ptsd。
  他爸妈对小荷儿也好,他们家条件特别不好,治疗的钱都是炮仗的同学们募捐的,但是炮仗的爸妈依然会偷偷给小荷儿塞牛奶,帮小荷儿补衣服。
  闻确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流到耳廓。
  炮仗病得太重了,太折磨人了,他妈被折磨成了抑郁症,三年前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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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时候心里难受得不行,祝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下章周五更新。
  第56章 我发烧了
  小荷儿心里大惊,一时间浑身发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眼前又浮现出十几岁的时候,炮仗跟在他后屁股叫哥。
  连天的大雪,炮仗和他趴在病房的窗边,看着外面沸沸扬扬的雪花。
  炮仗那时候还没上高中,一副小孩模样。
  他戳了戳闻确,然后从病号服的口袋掏出一个叠好的纸片,递到闻确眼前。
  闻确认识这个,叫东南西北。
  每个东北小孩都会折,一个正方形的卡纸,折几下就变成了东南西北,像四个连起来的指套,套在手指尖。
  炮仗问闻确,东南西北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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