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天傍晚,整座曦园的每寸角落都能听到谢嘉遇讨饶的大喊。
不过最终,程不辞的兔子总算是有了定所。谢天华嘴上说着早晚有一天要把它烤了,但林嫂每次给谢嘉遇送东西,都会在谢嘉遇耳边笑着告状,说谢先生有好几个晚上都抱着兔子睡。
但兔子总爱掉毛,这是个很大的问题,谢嘉遇每次去曦园,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谢天华骂自作孽不可活。谢天华几次要把兔子再送走,谢嘉遇始终不乐意。
清明,谢嘉遇自作主张地去了一趟羊城,为程母扫墓。
五一前夕晚七点,《未亡人》首支pv实机演示视频在各社交平台正式发布,时长三十分钟,微博和b站发布不到十二个小时便突破千万播放量,相关热搜也有五条,其中一条登顶霸榜四个小时,讨论量二十四小时内突破两亿。
这样的成绩对《未亡人》而言已经非常不错了,酉星游戏趁热打铁,在持续高涨的热度下,进一步披露更多的游戏制作进展,以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南方的雨季还在婆娑起舞着,整个鹏城日愈高热潮湿,接连一整个月,谢嘉遇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房子公司两点一线,月底还飞申城出了个短差,拉到一个投资。
人不在,房子由阿姨打理,谢嘉遇走前一天特意交待阿姨,一定要好好照料阳台上的那盆薄荷,下大雨的时候要记得搬回室内,还要隔三天浇一次水。
不过托人照料归托人照料,等他真出差走的那天,还是把花盆带上了。
但所谓物极必反,有时候对一个东西表示太上心,得到的效果反而不会太好。
薄荷:主人好爱我,那我病一个给他看吧。
谢嘉遇:……
程不辞深夜从萨拉医生的治疗室出来,看到谢嘉遇的消息后乐得直胃疼。谢嘉遇不算什么心灵手巧的人,虽然达不到养什么就死什么的高阶境界……勉强处于中上水平,保险起见他才专门挑了个素有植物界“小强”之称的薄荷让人养。
没想到这都能让人给养死。
“没死,没死!”谢嘉遇忿忿道,“医生说咱孩子只是得了薄荷锈病,能救活的!”
“咱孩子?”程不辞觉得有够稀奇的,“你还带它去看了医生?是我以为的那个医生吗?”
谢嘉遇“唔”一声,笑嘻嘻道:“就带它拜访了一位植物保护专家而已啦。”随即又语气激昂地解释,“可不就是咱俩的孩子,我一把水一把肥养这么大的,平时掉一片叶子我都心疼得不得了。我算是体会到我爸养我的辛苦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没忍心跟他呛口……”
“至于吗?你夸张了啊。”程不辞也笑,笑得浑身都舒畅了。
地铁里人不多,他在萨拉医生的办公室坐了一下午,这会儿没再光顾车厢里的座椅,倚着车门旁的厢壁敲字:“当家长的对孩子过分溺爱不好,你把它养得比你都娇贵可还行。”
等了七八秒,谢嘉遇回:“啥意思,你是说咱孩子还是专门点我呢!”
程不辞握着手机笑出声,笑够了点开小喇叭按钮:“谢嘉遇,我想你了。”说完,他立刻摁熄手机。
电话不出意外地在下一秒打来了。
程不辞没什么犹豫地接听,听到对面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声:“程不辞,你其实是个妖精吧!”
“……”
“好好说话。”程不辞捏了捏眉心,顿时有些后悔说了那句想念的话。
“乱我道心。”谢嘉遇补充。
“……”他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他想谢嘉遇,很想很想……想见谢嘉遇,想拥抱谢嘉遇,也想亲吻谢嘉遇。
谢嘉遇絮絮叨叨道:“我不能走,虽然我很想见你,恨不得帮你绑在我身边,但不行,而且现在游戏开发正到了关键时刻……”
“谢嘉遇,”程不辞打断了谢嘉遇的话,这下是真后悔了,“我明白的,我知道。”
分开十年,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了,结果相处没一个月两人就被迫分开了两次,程不辞清楚,谢嘉遇担心的不是薄荷会不会开花,是担心他会不会回到他身边。
明明科隆那次,是他飞过去找的谢嘉遇,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电话对面沉默了十几秒,过后,谢嘉遇道:“我上网查了,薄荷开花的季节是七到九月份。”
“嗯。”
“那个植物医生说,我们的薄荷生病了,治病期间它会停止生长,要么就是生长的速度会变得很慢,所以它开花的时间可能会很晚了。”
程不辞说,等到薄荷开花的时候,他才会回去。
程不辞心脏猛地一紧。
离开和抵达是不一样的,他的声音低了许多:“谢嘉遇,它开不开花我都会回去的。”想了想,他补充说,“鹏城是你的家,也是我的。”
又安静了十几秒,头顶传来列车进站的声音,程不辞要下车了。
谢嘉遇道:“程不辞,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程不辞脚步一顿:“你是我男朋友。”
“对,我是你男朋友,”谢嘉遇笑一声,“你还上了我,七次呢。”
程不辞:“对,所以我会对你负责,不会当渣男的。”
谢嘉遇笑着“嗯”一声,程不辞出了地铁,城市上空正往下落着雨。
“我这里下了雨。”程不辞说。
谢嘉遇下意识往车窗外看一眼,申城气象预报今日城市会有特大暴雨,早上出门时,有些路段已经做好了防汛工作,但这会儿快中午了,雨还没有下。
说实话,他不喜欢下雨,不管是柔得不起眼的滴星雨还是势要冲垮一切的暴雨,只要是从天上落下的水,他都不喜欢。
就像他曾不喜欢梦见程不辞一样。
程不辞道:“我总在雨天想起你。”
“嗯?”
“你写给我的信,”程不辞说,“我都看完了。”
谢嘉遇曾在信中写道,科隆每年平均有超过两百天的降雨,他讨厌雨天,因为——我总在雨天想起你。
谢嘉遇说,想你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每次想你,都要接受一个现实,你离开了。
这可能代表着一种讯息,它告诉我,我和你应该是分手了,但是不想承认。
和科隆一样,鹏城的雨季来得早走得迟,尤其是四五月份,雨水更是充沛。程不辞说:“我们从斯托离开时青山给了你一个盒子,你还记得么?”
谢嘉遇当然记得,那是挺大体积的一个铁盒,上面还配了把一字型挂锁。但自从拿到手里,就一直跟羽绒服、棉裤等冬衣一起在行李箱里放着,没时间拿出来,后面事情太多就忙得忘了看。
他回道:“记得。”
辞不辞看谢嘉遇的反应,就猜谢嘉遇还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他走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把雨伞,付钱时道:“我想,我大概知道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了。”
“嗯?”
“等回去,你记得打开。”
谢嘉遇问:“是和你有关的东西吗?”
辞不辞站在便利店外的檐下,轻“嗯”一声后道:“应该是我车祸住院期间,那些东西原本我是要求丢了的,但青山大概是偷摸收了起来。”
谢嘉遇又问:“是什么?”
辞不辞:“画吧,应该是,我猜的。”
“画?”谢嘉遇下意识问,“钟翊的画?”
“我的,”程不辞盯着雨帘,缓而轻地说,“我画的……车祸住院时很无聊,跟钟翊学了点皮毛。”
谢嘉遇说:“我后天就回去了。”
“嗯,注意休息,”辞不辞道,“钟翊跟我说,你这段时间很忙,瘦了许多。”
“还行,不是很……”说着,手机进了新来电,“……忙。”
是助理打来的。
辞不辞似有所觉,笑一声后道:“好了,不说了,你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辞不辞才撑开伞走进雨里。
两天后的傍晚,谢嘉遇从申城飞鹏城,飞机落地后,他一刻不停地离开机场,回了公寓。
谢嘉遇的目标十分明确,一进门儿就冲进卧室,从床底一排大大小小的行李箱里找出他在斯托用到的那只。
打开后,青山送给他的那只铁盒安静又显眼地躺在衣服上。
挂锁是锁合的,钥匙不知道哪里去了。谢嘉遇把衣服口袋掏了个遍,没找到钥匙,又一件件拿出来来回掏了三轮,花了近十分钟,最终在一件羽绒服的帽子里摸到了钥匙。
拿到钥匙后,谢嘉遇莫名有些激动。
不,准确来讲,应该是紧张,拧动钥匙时两只手都有些抖。
他打开了盒子。
窗外响起一道巨大的雷轰,暴雨一瞬落下,轻易就打湿了谢嘉遇的眼尾。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根与他同款的五色丝手绳。
手绳已经断了,丝线的颜色有些发暗,但很明显不是自然氧化得到的暗渍,而像是在深颜色的液体里浸泡过一段时间后又进行了清洗,但最终没有清洗干净,留下了斑驳的褐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