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馆内还是很干净的,空间也大,一共分了上下两层,下面是已经坐满了人,吵吵闹闹一片,楼上桌与桌之间设了隔断,还有位置。
甫一进门,那股辣椒、花椒和蒜姜经过高温煸炒后的麻辣分子便钻进程不辞的鼻腔里,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谢嘉遇长叹一声,“就是这个味!绝!”
程不辞有些难以想象出谢嘉遇竟然能容忍自己在这么重的烟火气里泡着,敢情洁癖在吃这方面形同虚设?
“这种冷得不要命的天气里就该吃这些才对嘛。”谢嘉遇边感概边看向程不辞,程不辞猜测对方应该是在等待他的附和。
他点点头,见谢嘉遇果然是更高兴了起来。
服务员引导他们上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程不辞看着整页整页红彤彤的菜品展示,觉得自己的胃和嘴唇已经开始疼了。
“你点吧。”他把菜单还给谢嘉遇。
谢嘉遇说着“客气什么”,把这家的招牌菜全点了一份。
“太多了,两个人吃不完。”程不辞提醒。
于是谢嘉遇便和老板娘商量,能不能每样菜上半份,他依旧全价付。
老板娘自然是好说话,还送了他们两瓶冰可乐。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一道道颜色亮红、气味鲜麻的菜肴端上了餐桌,谢嘉遇拿出湿巾仔仔细细擦着筷子和小碗,程不辞朝窗外看了看。
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阴沉了,似乎是在下雨,窗户上时不时挂上一道狭长的水线,他想起早上小姨提醒他的,今天可能会下雨。
程不辞带了伞,只是从图书馆出来的急,他的伞留在书包里了。
不知道这场雨会不会下大……
但没多久,程不辞就发现外面下的可能不是雨。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落在窗户上的水线其实是一种冰针迅速融化后得到的效果。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惊呼——
“老天!竟然下雪了!”
“大家快出来看呐,下雪了!”
“哇!真的是雪嗳!”
2016年1月24日,下午12时39分。
鹏城,下雪了。
程不辞只在十一岁去北方玩时经历过一次降雪天,后面再未经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谢嘉遇竟然是第一次见雪。
不过再一想,对方怕冷,大概率是不会主动要求去那些温度低到会轻易降雪的地方。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下了楼。
这场雪下得并不大,雪花飘得稀疏。
鹏城地处南海之滨,属于南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冬季气温较高加上低海拔,降雪几率十分低,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这一场雪便是。
道路和广场上的人很多,大多数都在举着手机录像拍照,谢嘉遇也拿出了手机,想给程不辞拍一张。
“嗳,同桌,气象局说大梧山在上午就下了雪。”手机打开后页面是浏览器的推送资讯,谢嘉遇手一滑点了进去,一眼扫罢,他忘了给程不辞拍照的事情,雀跃地拍打着程不辞的肩,一双眼睛亮得像苍山顶的清泉,不掺一丝杂质,清澈见底,“我们吃过饭去大梧山上看看吧!你看这些驴友爬山时拍的照片,山上的雪下得好大,地都已经白了……”
城市里的雪在程不辞他们吃过饭后还在继续下着,雪势依旧不大,但雪花的个头却不小,可即便如此,仍然免不了落在地面上倏地融成一片湿润的结局。
大梧山开通了山顶线公交专线,不爱动的谢嘉遇首选坐车上山,只甘愿走最后几百米的登顶线。
登顶山道两侧,大部分的草叶和树叶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绒白,台阶与台阶连接之处,风把那些绒白强硬地往一个角落里赶,堆积的厚度足够允许谢嘉遇团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雪球。
山顶的风很大,气温也比山下低,大概在零下四、五摄氏度,程不辞上面只有一件短款的棉服,里面搭的也是薄毛衣,腿上的裤子不厚,风从稍裸的脚踝处往裤管里钻,冷是真的冷。登顶路上,他一直跟在谢嘉遇身后,不自觉地借对方的身形挡一挡刮来的北风。
谢嘉遇的羽绒服可真长啊。
本人也不低,比他要矮一点,站在一起时,好像也只比他低了三指宽的高度,应该有一米七四。
羽绒服大概有一米五左右,如果把帽子立起来,一米八?
像一面盾,这羽绒服可真是太好了。
程不辞一路胡乱地想着。
再往上堆积到一起的雪就更多了,程不辞脚有些麻,谢嘉遇也停了下来。
“累死我了。”
闻言,程不辞往山下看了一眼,走了有四百米?
“我这衣服太长了,上个台阶好费劲。”谢嘉遇努努嘴。
程不辞心道,该往好处想,至少它足够暖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谢嘉遇的手心,那枚乒乓球大小的雪球已经团到鸭蛋那么大了,“你不冻手吗?”
谢嘉遇的手心已经说不上来究竟是红还是紫了,他的皮肤很白,如今手心、手背颜色对比强烈,看着有些瘆人。
“没感觉了。”谢嘉遇嘿嘿一乐。
“那你还不扔了?”
“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两人前后差了半秒开口,程不辞还没回应,谢嘉遇说:“第一次玩雪嗳,它再冻手我都会忍着。”
那还是不够冻。
程不辞伸出手,“给我吧。”
谢嘉遇当即笑起来,“我跟你说啊同桌,雪球的手感和冰块完全不一样!”
交接雪球的时候,程不辞碰到了谢嘉遇的手,冰得跟块铁坨子似的,还邦邦硬。
他决定收回刚才那句话。
那是真够冻的。
“同桌,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不等程不辞问什么忙,谢嘉遇已经继续说下去了,“你帮我把羽绒服下面的这个拉链往上拉一拉呗,拉到膝盖下十公分的地方就行……不然,实在是不好抬脚爬楼梯啊——”
两人隔了四阶台阶,谢嘉遇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开始往下走,但羽绒服实在太长,他拎起前面的顾不上后面的,一只脚下了台阶另一只脚尚留在原地,羽绒服后摆紧随着往前惯,一把掼住后脚跟往前扥……
程不辞只见谢嘉遇被绊得整个人在半空中小幅度地前后颠了一瞬,然后朝着他直愣愣倒来。
身后是一路通到底的楼梯,这要是一路摔下去……
非死即残。
就连谢嘉遇也在心里暗叹“完球了,只能等十八年后再成好汉了”,但说时迟那时快,程不辞一把攫住谢嘉遇的胳膊,拥着人用了极大的力气往旁边的草坡上歪倒。最后,两人在重力的影响下顺着草坡往下翻滚,直到程不辞的后背撞上一棵树干才停下。
那枚雪球最终碎在了程不辞手里。
山巅上“哇啊”大叫的回声也在那时间骤然消寂,七八秒后传来一声失措尴尬的道歉——
“对……对不起。”
谢嘉遇毛毛躁躁地把掉落的防风镜捡起来,脸颊、耳朵和脖子绯红一片,跟过敏似的。
程不辞缓了片刻,脑子缓过劲后先抬起手用指背蹭了蹭下唇,紧跟着抿了抿。
咸锈味。
出血了。
是因为刚才撞上树后,谢嘉遇的牙磕上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
回忆结束,下章虐起来嘿嘿
第25章 “相”由心生
梦进行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程不辞亦在那瞬间猛然惊醒。
房间窗帘只拉了半帘,微明的天光透过窗子打在对面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看其占据的空间,时间应该刚过六点。
客厅里安哥拉兔还在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楼下偶有晨起锻炼的人匆匆一过,隔壁一如既往地安静,程不辞慢腾腾地起了床。
吃过早饭距离上班的时间也还早,程不辞在楼下遛了二十分钟兔子,回到家给兔子添了一天的食料和干净的水后提前出了门。
明天就是平安夜,谢嘉遇既已经坦言之前的小广告是他找人贴的,那么就表示他会收手,往后中餐厅就不用再在这件事情上多遭罪了。
到餐厅后,为营造节日的气氛,程不辞着手装饰前厅。
临近中午,钟翊来了一趟。
“昨晚咱餐厅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啊?”甫一进门,钟翊就喊起来,那会儿程不辞清点给店员购置的圣诞帽和雪花小围裙,闻言也只扫了好友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数数。
钟翊几步走近后一屁股坐上餐桌,他从程不辞手里抢走一顶圣诞帽戴在头上,而后上下左右把程不辞扫量个遍,“没受伤吧?”
“你要是实在闲就把对面桌子上的盘子送后厨去。”程不辞头也不抬地开口。
“小没良心的,哥哥关心你呢!”钟翊拾起墨镜朝程不辞头上一敲,敲完再把墨镜往领口一挂,直起身朝后厨走,没多大会儿功夫便系着围裙推着一辆收餐车出来,当真是开始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