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声音夹在引擎声中,林湛本能地偏头看他,似乎想听得更清楚些。
谢辞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牵起林湛,淡声说起从前:刚去英国创业的时候,项目尾款一直收不上来。有段时间太缺钱,公司揭不开锅。我就白天工作,晚上跑货。凌晨四点回来,饿得不行了,就去路边的加油站里买两个汉堡吃,边吃边开。后来,我只要心烦,就去开夜车。开到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沿着道路的弧度,谢辞猛打方向盘,绕过那枚遮天蔽日的广告牌后,眼前的海湾闪烁着星星,尽头,是应和着波涛的月色。
谢辞指着远处的光亮,轻笑了笑:林湛。你不觉得,这里很像明天吗?
林湛没回答,但眼神动了动。
谢辞继续说:就是那种,你知道面前有路,但你不知道会不会塌、会不会堵,会不会有障碍物。你一无所知,但你还是得继续开下去的地方。
林湛的眼睛盯着前方,看着车灯扫过的柏油路面,忽然问:你那时候怕不怕?
他没说得很清楚,但谢辞很清楚林湛在问什么。
怕。好多人都觉得我是赌徒,没有弱点,也不会害怕。但那都是谣言。林湛,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怕,怕死了。但怕也要去。就像现在这样。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湛,目光倒映着海面永不会熄灭的星光,我不知道面前是不是悬崖,也不知道灯会不会熄。但我们在开着车,在往前走。这就够了。
耳畔,发动机声逐渐聒噪,车映着月光,飞驰成一道几乎看不清的闪电。
林湛捂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跳,可就在此时,他的手被谢辞牢牢地握住。
不要数心跳!谢辞牵着他的手,放在电子里程数处, 心跳会骗你,但数字不会。
11256km。
11258km。
11302km。
每跳动一个数字,都像是把心里的结挑开一角。
林湛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有专注地数过什么了。从李立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就像被一把钝刀绞碎,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意识,没有边界,没有起点,也看不见尽头。
他只知道自己要逃出去,站起来,却不知道终点在哪。
林湛,你不需要知道下一站往哪走。谢辞握着方向盘,手很稳,像黑夜大海远方的灯塔,一步一步,一公里一公里,数着数着,总能跑出去的。
风声越来越紧,车速也在不断地攀升。
护栏在视野两侧飞速后退,像是被时间吞噬的残影。
如果一直数,也跑不出去呢?
林湛颤抖地问。
谢辞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种很静的坚定。
那你就一直数,我一直开。我们一起去看看,时间的尽头,到底在哪。
林湛盯着前方,忽然用手按了一下车窗的控制键。
玻璃缓慢地落下,风扑面灌进来,带着冬末的寒意与温柔。他睁着眼睛,任冷风刮得发丝乱飞,刮过干涩的眼眶,撞得眼泪盈眶。
谢辞。开快点。再快点。
他在风里大喊,喉咙涌起了血。
你怕吗?
谢辞也喊,声音落在风里,窝着深深浅浅的笑。
怕。怕死了。
那还要继续开?
要。林湛低吼,怕也要去。
林湛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和胆怯,但今夜,他接纳了自己的所有。
他可以被打败、被侮辱、被否定,他可以被碾死在尘埃里,痛不欲生。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条终其一生也无法淌过的暗河,明白每个人都在淋着一场看不见的暴雨。他常常不够坚强,笨拙又迟钝,因此总会被淤泥困住,被风雨围堵。
但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会低头踩住自己的影子,抱紧破碎的灵魂,不再躲藏,不再逃跑。他不再祈求日光恒常,不再渴盼春日永驻,他会握住谢辞的手,握住他灵魂的另一半,握住绝望尽头最后的诚实。
凭借着血里的最后一点热,他发誓他会从废墟里爬出来,再一次,再一次地找到通往明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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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最想写的一章,写完了。
最后两段我几乎是哭着写出来的。不知道为啥这么代入,反正我写爽了。
怅然若失。真心怅然若失。原本我还想着,会不会有人能给我写个人物长评,等了又等,等到二十四万字,依旧没等到。好吧好吧,我已经放弃了。没人骂我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要啥自行车。
那么我们继续推结局吧。两人的成长线还没完呢,最后一节算是升华吧。
我继续自律更文~
第71章 甩锅的基本法
林湛最近开始赖床。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十几秒,林湛只是动了动眉毛,拉高被子盖过头,闭上眼不理不睬。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黑又厚的拖鞋踩过地板,几声脚步后,手机震动被人按停。
耳根一瞬间清净了不少,林湛微皱的眉渐渐松开,就要重新落回梦里时,床榻一陷,有人用大手按在枕边,像是把空气压出一个坑。
薄荷的沐浴露味道萦绕在鼻尖,林湛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个激烈的吻堵住。
谢...唔...昨晚那么久还没...你真是禽...
支离破碎的语句透露出无助与控诉,而始作俑者毫无悔意。
我一个人可完成不了那种高难度动作。再说了,要不是你哭着不让我退出去,我最后哪能控制不住?林医生,甩锅也得讲究点基本论吧。
谢辞刚穿好的西装外套又被他脱掉,随手扔在床边,只着薄薄的淡蓝色衬衫,钻进被窝里,腰带扎着林湛的小腹,体温肆无忌惮地缠了上来。
林湛没睁眼,抬手啪地一下,打掉谢某人不安分的爪子:你现在是在怪我太配合?
是啊。你力气不大,耐力倒好,直接逼得我去健身房了。谢辞握了握拳,左右瞥了一眼手臂肌肉,林湛,你上学的时候就是卷王,没想到一直卷到了我们的床上,真是从一而终,佩服佩服。
上班去。大白天的少说骚话...
林湛耳根飘红,捏住被子盖过头,动作太大呛到,忍不住趴在谢辞胸口咳了两声。
谢辞脸色一变,用力握住他的手:想吐吗?
林湛一怔,摇了摇头:没有。不是。你别多想。
大概是身体素质一直不好,林湛的恢复比想象中慢。
但谢辞没有逼他吃东西,只是默默陪着。偶尔牵着他去跑步,去开车兜风,去看日落,不说重话,不碰旧事。
不过,谢辞不说,不代表他毫不关心。
谢辞抚掌比着林湛的腰腹尺寸,满意地低头亲他:又胖了点,挺好。我留了饭,但你要是想吃别的,也可以自己做。冰箱里什么都有。
嗯。
林湛靠坐在床头,另一只手捏起眼镜,架在鼻梁上,抬起眼的一瞬间,看清了谢辞带着笑的眉目。不管再怎么刻意收敛,那人眉眼间还是显得风流多情,渣帅渣帅的。
林湛轻轻挽住谢辞的后颈,倾靠过去,在那双好看的唇角慢慢地吻着:晚上,陪我去买点家具。你家里实在太空,厨房连沥水架都没有。记得早点回家,不用太沉迷锻炼肌肉,都是花架子。
花架子,你可真敢说...唇齿间水声阵阵,谢辞的声音也含混,嗯...你想买什么,都买,刷我的卡,直接下单,让他们送过来。
吃完饭出去走走也挺好。你不想...
嗯,不想。但你想,那我就陪你去。不过...谢辞单膝跪在林湛的左右,慢条斯理地抽出领带,花架子现在要拆家了。你配合一下。
记仇的谢某人又借着花架子的劲儿无耻地索要了半天,出门时,日头已经稳稳地坐在正午上方了。
林湛直愣愣地双眼望天。刚炸完烟花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力气再去想其它。他扭头,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温水。不冷不热的温度透过厚厚的玻璃壁传来,熨帖地抚平了林湛满身的汗。
他靠坐在床头,拉开抽屉最下层,刚要拿药,却愣了愣。那几个药盒摞在一起,位置稍微变换,封口处好像也有被人开启过的痕迹。
他顿了顿,抠出一粒药,压在舌尖就着水吞了。小口喝了大半杯,林湛忽然灵光一现,想明白谢辞最近卖力耕地的原因了。
看来,某位自诩医生的半瓶醋又在擅自编纂医嘱了。
林湛拿出手机,给谢辞发了条示威的信息我在网上下单了一把锁。锁卧室的。你今晚进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