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分开一晚,搞得像一年。
离开前,两人在办公室里亲得起了火。
沙发椅被撞得轻轻晃了几下,空气里还残着一点混着木质香和汗的气味。楚熠额前头发有些湿,呼吸不太稳,知道再这么下去就收不住,撑着扶手站起来。
梁硕半靠着,抬手想拉人,结果扑了个空,楚熠已经走到门边,一只手搭在门把上,动作飞快地戴上口罩。
楚熠。
楚熠回过头。
梁硕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最后那首as you lay dying是你写的吧?
他的尾音很轻地一垂,好像那首歌和某些回忆是绑在一起的。
楚熠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嗯。
你见过舅舅了?
楚熠心里猛地一沉:你都知道了?
裴叔生病的事?
嗯。
两人沉默良久,一个不敢问,不想自己不堪的过去被知道;一个则不敢劝,不想揭开对方早已结痂的伤疤。
梁硕忽然没来由地说:你别信他。
楚熠怔了怔。
别信什么?
别信裴叔说的?你当年是怎么众叛亲离,被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抛弃,最后差点连命都没了吗?
可那些不都是事实吗?
楚熠准备了很久。关于如何解释、劝慰,如何让梁硕原谅裴叔。
但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愧疚这种东西,够一个人背一辈子。
让他一个人背着就好。
如果梁硕不想让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可以假装。
也别同情他。梁硕接着说。
他有病,我没有。
楚熠开门的动作微微一滞,紧接着不带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他回过身,走到梁硕面前,俯下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记住这件事就好。
说完,他笑着,一步步倒退着离开。
门缓缓阖上,带起一阵风,也卷走了梁硕终于松下那口气时,没来得及咽回去的一声叹息。
第76章 76 当我爱上的那双羽翼
两声轻叩,诊室门被推开,一个高挑身影闪进来,口罩遮住大半张小的脸,只露出双灵动的眼睛。
里头的人正低头整理病历,听见动静抬起头,胳膊一伸,瞅了眼袖口下的江诗丹顿,调侃道:呦,提前到了?
这人眉眼清隽,看起来三十出头,白大褂熨得一丝不苟,胸口名牌写着:耳鼻喉科主治医师,高辰。
楚熠卸了行头,见他往自己身后看,说:我自己来的,金延浩公司那边有事。
高辰便收了视线,咔哒一声盖上钢笔帽,笑了笑:谁看他了,你的那个人没陪你来?
楚熠动作一滞,笑着落座:高医生网速挺快啊。
是啊,你说说,哪有我这么憋屈的医生,人是催不来的,热搜是天天都得看见的,还不够闹心的。
信我,楚熠说,我肯定比你闹心。
那倒也是。高辰笑了笑,边在电脑上翻病历边说,难得你来,我给你念叨念叨,声带检查半年一次、护理三个月一次,这个没做就不用说了还有之前说的声带日记和雾化,肯定也没坚持,对吧?
楚熠安静地坐在那,没吭声。
他与高辰是经金延浩私人关系介绍认识的。当时他嗓子常常出小毛病,便来这做了几次声带护理,三人一起吃过几顿饭,一来二去熟悉起来。
高医生藤校医学博士毕业,从医术到医德都没的挑,对患者也十分负责。
但楚熠不喜欢太负责任的人。
尤其是想对他负责的。
他无法遵医嘱戒烟,更无法对自己佯装在意,渐渐地开始抗拒来这,也不再定期做任何护理。
但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
我听金子说你要做喉镜检查?高辰说,最近嗓子不舒服?
楚熠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嗯。
高辰:具体什么症状?
症状。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组织措辞,又像是下意识拖延。
见他总是欲言又止,高辰停下手里的动作,语气柔下来:你得实话告诉我,我是你的医生。只有知道全部情况,才能对症处理。
嗯,我知道。楚熠点了点头,眼神却避开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其实也不算严重,好的时候还能唱,就是共鸣变弱,高音很吃力,不好的时候感觉干涩,疼,有异物感。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我催眠,低声补了一句:但唱完歇一下也能缓过来。
高辰打断:这些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熠:两个多月前。
高辰沉默了一会儿:嗯,还有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有过一次呼吸过度,然后嗓子像被什么牵动了一下,细微地发紧,他吞了下唾液,失声过几次。
高辰开始还在键盘上敲打记录,听到最后顿住,惊讶地转过头来:什么情况下?
当时有一些情绪波动,但都是很短时间的,稍微忍一下就过去了。
高辰问:几次是多少次?
楚熠表情迷茫:记不清了,不多。
还有吗?
没了。
确定吗?
嗯。
这些症状组合起来的预兆太差,高辰不自觉脸阴沉下来:两个多月前就有症状,你怎么现在才来?
话一出口,他敏锐地注意到,楚熠脸色不怎么好,额头汗涔涔的,后背似乎从进来就没挨过椅背,绷紧成一条直线。
嗓音管理很多情况下和心理学挂钩,他的phd研究方向就是嗓音障碍行为干预,立刻缓和语气安抚道:抱歉,你看我,有点急了。
他顿了下,继续:根据你说的,如果失声的诱因是情绪刺激,那可能是心理上的,不是病理上的,但你现在可以正常说话,就说明都是小问题,不管怎么样都有得治,你别有太大心理负担。
楚熠点了点头,喉结滚了下,却没发出声,咳了两下,才说出闷在喉咙里的嗯。
高辰继续在键盘上敲着,假装没注意,实际预感到情况可能有点不妙。
他起身走到器械台前开始戴手套,调试设备。
我们把检查先做了,我尽量快。他说得很简洁,语气里没什么波动,主要是不想再引起楚熠不必要的恐惧来。
楚熠看着那边冷光灯被按亮,鼻腔镜器械调出来时,脸色肉眼可见地皱了下,但没说话。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在检查椅上坐好,往后仰靠,姿态不算积极,但也没抗拒。
张嘴,别说话,先喷麻药。
雾状麻药冷不丁喷进喉咙深处,一阵凉、苦,还有点呛。
楚熠眉心轻轻一蹙,咽部下意识一紧,像抽了一下。
放松。高辰低头调整仪器,语气还是那样平缓,等会可能有点不舒服,你忍一下。
楚熠口齿不清地说:我知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别跟哄小孩似的。
高辰无语:那你就别跟小孩似的那么怕啊。
楚熠自知有点反应过度,但
应该没人会喜欢这玩意儿吧?
冰凉的管子,又细又长,从鼻孔里插进去,冷光在狭窄通道内照亮整个鼻咽、会厌,再往下,是喉头和声带
他瞪大眼睛,刺眼的光源在护目镜下模糊成一团白光,想起曾经那个酒味弥漫的家里,以及练习生窄小的宿舍里,天花板的白炽灯也是这样亮。
高辰眼见他越来越紧张,反复告诉他放松。
楚熠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那些恐怖的记忆中分散开,专注地回忆这些天和梁硕的点点滴滴他想起那只凉得过分的手,总是不老实地在他锁骨边缘游移,贴上来时他总会忍不住抖一下,但慢慢地,就会探到别的地方,被他捂热
还真是没出息啊。
连这种时候都要想他才可以吗?
楚熠有些唾弃自己,横下心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