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刚要越过楚熠,却被人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楚熠松了手,说:不行。
我有话跟你说,他看了眼白昊,让他先走。
白昊让梁硕挡个严实,嘴还不闲着:你咋这么多
闭嘴,梁硕转身,把手里的脸盆和里面的东西都扔给白昊,你先走,我一会去找你。
白昊皱起眉,侧过身,低声说:那吉他还有你给他买的这
先放我车里。梁硕道,快走,别废话。
*
楚熠走在前头,梁硕默默跟着。
那背影比两个月前瘦了不少,厚厚的外套穿在身上,却撑不起来,整个人在衣服里头晃荡,他只要再多看一眼都会受不了。
出了校门口,梁硕先开口:楚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楚熠皱起眉,看向他:你在命令我吗?
梁硕说,没这个意思。
那样最好。
楚熠回头,正准备下台阶拦车,没注意到盲区里一辆电动车飞快冲了过来。
梁硕心脏狠狠一跳,一把拽住他,拉回人行道上,但电动车还是擦着小腿呼啸而过,蹭破了一道血痕。
梁硕蹲下身去看,把宽松的裤腿卷起来还好,只是皮外伤,但也青了一大片。
再站起来时,语气控制不住变得很冲:为什么不看路?!打车非要下去打?你怎么不站马路中间去打?
楚熠愣着,似乎被他骂懵了。
梁硕懊恼地闭了下眼睛,双手扶着他的肩:不是,我对不起腿疼不疼?
楚熠回过神,把他推开,退开两步距离,态度冷淡地说:没事。
*
虎哥没想到会再在店里看到他们。
楚熠径直坐到吧台边,梁硕落后几步跟上。虎哥见状连连装孙子道歉。
梁硕让他别跟自己说,虎哥便又原封不动对着楚熠重说一遍。
但当事人倒是不怎么在乎,点了两杯酒,便开始发呆。酒上了,便一口干掉半杯last word,梁硕抬手拦他:你酒量不好,今天少喝点吧。
楚熠这次倒是很听话,放下了杯子。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吗?梁硕看了眼表,我不能呆太久。
为什么?楚熠垂着眼睛,去见女朋友吗?
梁硕没吭声。
你告白了吗?在一起了吗?
楚熠转过头,瘦削的下巴线条分明,那双紫葡萄的眼睛已经不再亮了,沉沉的,像积着夜色的湖水,看不出一点情绪:接吻了吗?做我们那天做的事了吗?
楚熠你别这样。
那我要哪样?楚熠笑笑说,你不是全都知道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吗?否则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不就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你,才要用这种残酷的方式甩开我?
好,那换个话题吧,知道你不喜欢听。楚熠用指尖敲了敲酒杯,眼睛重新亮起来,我们学习吧,学习就不会吵架了。
梁硕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是白昊发来的消息再晚我可顶不住了,你赶紧给阿姨回个电话!
楚熠接着说:你知道吗?今天复试,他们问我,专业为什么选西语,还问我,会不会说一些简单的,我说我不会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笨。
那你教我一句,我要学。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梁硕迅速挂掉,说:对不起,我
楚熠拧起眉头:等等不行吗?你让她等等反正我们也不会再见了。他显得有些可怜,就当吃个散伙饭,不行吗?
梁硕沉默了很久,最后把手机关机了,说:好。
他和虎哥借了根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tú eres mi media naranja.
me completas y hace del mundo un paraíso.
eres el latido que le da ritmo a mi caos.
la calma que llega cuando cierro los ojos.
楚熠还是喝了个烂醉,他记得自己不求甚解,反复要求对方现场演示,然后一字一句地跟读。最后在完全不知道意思的情况下,背下了这首小诗。
他不需要知道什么意思只要是梁硕给他的,他都会接受。即使里面是恶毒的诅咒。
他记得自己说了太多遍,最后说累了,累得在吧台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真的梦。梦里,有人对他说:宝贝儿,十八岁生日快乐。
恍惚间,唇间似乎落了片羽毛。
醒来才知,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屋子里漆黑一片,梁硕坐在他床边。
夜幕降临,分别时间已到。他还没有让梁硕彻底恨他,却已经没出息地想要半途而废:听说西语是和上帝沟通的语言。
梁硕:嗯。
楚熠醉了,便把并不知什么意思的话用在对方身上,用一定很难听的发音,胡乱背诵诗的第一句,心急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梁硕在黑暗里安静了很久,问出的也是很蠢很自大的话:所以,我是你的上帝吗?
楚熠很开心被读懂,想都没想:是啊。
不相信吗?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我不用你挖出来。
那你相信吗?
什么?
我喜欢你。
梁硕花了些时间回答:信。
那你呢?楚熠的声音很轻,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周围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梁硕压低声音说:楚熠别再试探我了。
楚熠慢慢坐起身,身上的棉被滑落到腰间,伸出手,碰他的手臂,又收回去。
他知道他又失败了,溃不成军。在同一个人面前,他总是输掉,输的很难看。
额头靠在梁硕的后背上,他说:那天,你抱我的时候,亲我的时候,我明明感觉到了你说的,现在不行,要我等等,我等了,我还可以再等只要你告诉我,你也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压抑的颤抖在黑夜里无处遁形:那,你喜欢别人了也没关系,我我可以原谅你我可以继续等。
楚熠轻轻拉住他的手,从来都是温暖的指尖凉凉的:你说啊。
楚熠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回头路。
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千百万次回到那个时刻,阻止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警告自己别再走了,前面是万劫不复。
但不是的。
这不是一个问题。
他在索要一个理由。为什么要继续下去?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但他的上帝并不总是宽容仁慈,也并不怜悯每一个信徒。
也许是他犯下的罪行太多了,在立春这天,窗外热闹的烟火声中,他的审判悄然降临。
背后的衣料渐渐湿了一片。
梁硕喉间有血的铁锈味,他悉数吞下,站起身,把那只冰凉的、握着他发抖的手塞回被子,说:我只说一遍,你记好。
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放弃自己去喜欢,我也一样。喜欢太廉价了,但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
他在楚熠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像是凌迟前最后的怜悯,而后在转身离开前说: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第72章 72加爾基 精y 栗ノ花(1)
梁硕离开后半小时不到,楚熠被一通电话叫回风林。
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叶锦戴着氧气罩,胸口微微起伏。医生站在一旁讨论,嘴里吐出一串串他从未听过的名词。
楚熠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压成了一个点,卡在他胸口。
家属是吧?医生一偏头,朝他身后张望,你父亲呢?怎么没来?
死了。
医生一愣:啊抱歉
楚熠:没事。
医生有点儿为难:那你们家里人呢?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之类的,麻烦他们来一趟吧。
都死了。楚熠说,有什么跟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