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讨厌这样不堪的自己被完全暴露。
为什么非要是这个时候呢?
在那个瞬间,明明是想感谢他的,却变成这样了,太糟了
怎么总是这样呢?
他冷下声音,道:你说了不算,所以不要做又蠢又多余的事。
相熟后,梁硕很少对楚熠说这么重的话,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意识到小孩需要一些教训。
他把自己周身筑起坚硬的壳,整个人都是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却又渐渐不忍心,在那张强撑倔强的脸下逐渐软化,说:那只是个拨片而已,丢了还会有,钱的事情有我给你兜着,所有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你有朋友,有我舅舅,有我,有很多人可以帮你。所以别这样了。
我们去做一个新的,好不好?
话音未落,没等楚熠回答,梁硕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里裹挟着不易察觉的慌张,被海风一吹就散了。
而后是一句更清晰的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第66章 66 after hanabi
两人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因为各自心里都有鬼,听到这俱是一惊。
梁硕反应慢了半拍,被楚熠一肘子掀倒在地,捂住肋下滚了半圈。疼就算了,主要是气得说不出话。
操
人怎么能一天被同一个人肘击两次?
他妈的这小孩儿刚刚被他压着动不了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装的啊?
突然有个念头,想试试,正儿八经打起来,到底谁能赢,但念头一出他就放弃了。
现在好奇这事儿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他从第一步就输了。
不过他舅舅刚才是看到了吗?
从哪开始看的?
他们在这滚来滚去,一会儿你下我上一会你上我下的都看见了?
但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吧?
怎么那话让他问得像捉j?
他在这想东想西,那边楚熠已经站了起来,对着走来的人叫了声裴叔。
裴勇含糊地应了声,走近了,训地上那位: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呢?
梁硕肋下还在隐隐作痛,这下彻底无语了:您看我像是欺负人的那个吗?
你哪不像?裴勇表情隐在夜里,招呼他,行了别赖着了,赶紧给我起来,该往回走了。
梁硕慢慢悠悠站起来,跟在后面,揉着腋下和楚熠抱怨:我说,咱下回下手能不能轻点儿?
楚熠有点不好意思:疼吗?
你说呢?梁硕回他,要不我给你来一拳试试?
两人的斜影交叉在沙滩上,一个靠近另一个,然后一拳打出去,变成撩起的水,而后更多人加入了,慢慢演变成一群人聒噪的泼水游戏。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们的幼稚,远处灯塔的栈桥断断续续绽开烟花,圆圆的,五颜六色,兴奋地一气儿窜得很高。
烟花熄灭后,星点坠落,伴随着轰隆的低鸣,令楚熠想起今天耳机里听到的贝斯声。
几颗脑袋默契地仰起,安静地看着。
梁硕忍不住想偷看身边的人,然而心动先一步泄露指尖微微动了动,不小心触到了一截坚硬的指骨。
那只手立刻慌乱地收回,装作若无其事地塞进兜里。
偷看也不敢了。
他变得很老实,只做烟花的专注观看者,并不知道自己在烟火映照下明灭变化的侧颜早已被尽收眼底,悄悄地,长长久久地记忆着。
*
翌日,楚熠刚醒来就被梁硕拽出oasis,问去哪也不说。
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十多分钟后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家纹身店。
那店开的位置十分隐蔽,外头挂个简单的招牌,木门上坠一个风铃,平时来的人都是熟客,梁硕也是和店里的乐手打听来的。
他走在前要推门,见楚熠没跟上,回过头问:怎么了?
楚熠:你要干嘛?
不是说了么,送你一个新拨片,丢不了的那种。
顿了下,梁硕笑着问他:要不要?
楚熠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没出息,这人甚至没有施展任何游说才能,但他就这么轻易被说动了。
昨晚预约过,进到店里,梁硕把拨片的照片递给纹身师,说:就纹这个。
纹身师叼根烟,眯起眼看了他们一眼,问:谁纹?
他。
纹哪儿?
梁硕转过头问:想纹哪儿?
楚熠思考了两秒,想起昨晚烧灼他的眼神,略微拉了下t恤领口,说:就这吧。
行。
纹身师转过头,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在设备箱里窸窸窣窣地翻着,问:不是情侣吧?
啊?
情侣不纹啊。
梁硕顿了下,问:你们这很多情侣来?
是呗,没有一个纹了不后悔的,最后都得分,洗的时候可比纹疼一百倍,劝你们小年轻别冲动。
同性也有?
你以为呢?纹身师嗤笑一声,同性恋最爱搞这些。
放心吧,梁硕闻言笑了笑,我们不是。
楚熠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说法。
用转印纸印好图案后,纹身师开始消毒,提醒楚熠这位置离骨头近,容易疼,让他忍着点。
楚熠点了点头,说没事。
梁硕一向知道他很能忍痛,身上那片大面积的不死鸟刺青,还有在医院看肩伤时的反应便是证明。
但直到他亲眼所见,那根极细的针不间断扎进楚熠突出的、看起来皮包骨的锁骨下方,这人竟全程一声不吭,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时,更加意识到,楚熠对疼痛的忍耐阈值有多高。
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把他治好。
至少要告诉他,在感觉到痛时,他应该要叫,要让人知道。
结了账,道过谢,纹身师又叼了根烟,嘱咐完所有注意事项后,提醒道:这个位置皮肤太薄了,以后真要洗的话,会起水泡,激光要打七八次,而且也不一定能全打掉,到时候我建议你考虑换个图案。
楚熠听他反复提这事儿,不爽地皱起眉头:我不会洗。
纹身师笑了笑,说:哦,那很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心提醒一下。
你
楚熠往前走了一步,梁硕抬手揽过他的肩是制止的意思。
梁硕:好我们知道了,谢谢。
出门时已经是正午,两人从大太阳地儿走到树荫底下。
梁硕点了根烟,问:怎么还急了?
楚熠眉依旧紧皱着:别告诉我你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
所以呢?你生气是因为他误会我们的关系生气,还是为了他说你会洗?
我说了我不会洗。
那不就得了。梁硕笑了笑,关系误会就误会了,反正我们不是情侣,他怎么说也变不成情侣。他说着抬起头,对吧?
楚熠白着张脸,迟迟没有回答,想开口,忍了又忍,把话硬生生吞回去,最后直接转身走了。
梁硕叹了口气,掐掉烟追上去:别走啊,想吃什么,我请。
滚。
你怎么这么暴躁?昨天那两肘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啊。
要挟完,梁硕趁机掐他胳膊,把人制住,道:别动,让我看看。
楚熠不情愿地站在那,被对面的人全神贯注盯着锁骨看,皮肤不一会就浮起一层红来,五指张开推他的脸,说:看够没有?
梁硕这时眼睛才移到他脸上,说:很漂亮。
顿了下,又说:像你一样。
楚熠最讨厌这形容词,但挡不住那层红往深里变,反唇相讥也没什么分量:滚啊你你才漂亮!
是我是我。梁硕不怎么用心地安抚,而后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说:楚熠,我好像找到我想做的事了。
楚熠那股劲儿还没下去,反应了半天,问:是什么?
梁硕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说:以后我做你的制作人,你做我的主唱,怎么样?
他说得那么笃定,为自己和对方都圈定一条既定的、必然交叉的路线,让楚熠这种悲观主义者都不得不坚信,听起来如此难以实现的梦想,是可以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