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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一齐变得很难看,凯文问:为啥啊?!
  我哪儿知道!老头子跟突然更年期了一样操!把我手机也收了,我特么偷偷来厕所打的,太惨了我
  操那你也不能不来啊,我们比赛咋整啊?
  哎操我也想去啊!但我真出不去,我爸把门全锁上了,感觉我要敢跟他硬来他真能把我打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帮我告诉楚神一声,我今儿真去不了了!啊我操我爸发现了我先挂了啊!
  持续两周夜以继日无人性的高强度学习和排练后,当电话里的忙音响起时,楚熠企图保持镇静,快速找到解决办法,但不能否认那一瞬间脑子是木的,甚至没有心思去思考,那句不要跟楚神玩是什么意思。
  他永远不可能带着一只没有贝斯手的乐队上台,但他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自己来弹?
  但这首歌里他有键盘的部分。
  砍编曲?
  不行,那整首歌都要大动。
  找朋友?
  对,找人来救个场,小飞?吉他不咋地,贝斯
  啧。
  风林的贝斯手都死绝了吗?
  找,找找总会有的。
  他转身要去叫在外面抽烟的裴勇,忽然被身后的人牵住,问:干嘛去?
  楚熠回头:没事,你别管,我去找人。
  梁硕笑了笑,楚熠在最不该出神的时候看得发怔,看他嘴唇一张一合,说:
  我不是人吗?
  第64章 64 但最后还是毁于一旦
  在楚熠发表意见前,kk和凯文先一步做出夸张的反应,拽着人说什么梁哥你就是我爹我娘我的神梁哥梁哥我爱你就像耗子爱大米之类没羞没臊没营养的话。
  楚熠于是知道他不再有否决的余地。
  这次选曲是soft rock,贝斯难度不大,主要难在乐队配合。
  梁硕用不到半小时记下了bass line,又用不到半小时和乐队合了两遍就过了。
  凯文差点当场跪下。
  梁硕额头铺了层薄汗,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兴致并不十分高。
  另外一边,楚熠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梁硕问:这位主唱,您有什么高见?
  你主唱结结巴巴,出发点是体恤,听着却更像怀疑,你真行吗?
  梁硕气笑了:说清楚点儿,从哪看出来我不行?
  不是这意思,我是担心楚熠低头摘掉肩上的吉他,算了,时间不多了,走吧。
  一个多小时后,裴勇驾车带一行人到达工业遗址公园。
  园区改造最近刚刚竣工,但几乎全数保留了老工厂的原始建筑钢架、水泥、烟囱,风从废弃厂房的缝隙里灌入,有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偏偏是这里
  楚熠脑海中闪过些许令人作呕的画面,喉头有些发紧。
  他刻意缓了两步,落在最后。但梁硕就像是长了后眼,回头等他跟上,搭他的肩,附在耳畔说了句不要脸的:别担心,我很厉害的。
  楚熠没接他的茬: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自己,实在没有贝斯,我们也可以用program,反正也不是非要拿这个奖,这些没有那么重要。
  至少没有你重要。
  梁硕表情一滞,转而笑开,顾左右而言其他:说什么呢,这么简单的bassline也能叫勉强?瞧不起我是吧?
  楚熠知道他的性子,便顺着他说:行,你厉害,厉害死了,行了吧?
  梁硕满意了,搭着他肩往前走:哎,这就对了么。
  再向园区里走,黑色搭建板架起的临时舞台上,其他乐队正在试音。
  十强选手里,赤道是最后一个到的,工作人员赶忙招呼他们去调设备。
  上台后,楚熠忽然头晕目眩,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左后侧,梁硕正在低头扫弦,一边戴着耳返,动作沉静又专注。察觉到视线,微抬起眼,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楚熠连忙别开头。
  调音时,他摸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兴奋的同时感到罪恶。
  梁硕对弹贝斯有生理性抗拒这个结论曾被记录在他的梁硕观察日记里。
  后来在和裴叔的闲聊中,他确认了这个推测。
  梁硕十五岁叛逆,来风林搞摇滚,在诸多乐器中格外偏爱贝斯。
  离开oasis后,他带走了舅舅送给他的昂贵fodera imperial,每天爱不释手地练习。
  一个月后,那把贝斯未经他允许,被恰巧回国出差的裴姿拿走,送给了公司下属家的小孩。
  梁硕知道后又怒又怨,手足无措时,裴姿给出一个轻飘飘的理由:哦那个,我帮你清理掉了。专心拉你的大提琴,别总是搞这些低级恶俗的乐器。
  对年纪尚小的梁硕来说,贝斯意味着自我的初步觉醒,也意味着其阶段性死亡,所以对贝斯的感情总是爱中带惧,易被唤起不愉快的回忆。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意识到,至亲缺少爱与尊重的能力,而自己只是母亲在通往世俗成功路上的阶段性证明。
  他选择游泳,因为竞技体育最残酷,也最真实。但即使在这样一件纯粹至极的事情上,他还是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彻底驱逐了。
  在串联起这一系列事件后,楚熠感到困惑,他想不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是输掉的那一个?
  简单走了一遍流程,轮到下一支乐队上台试音,他们第一个出场,被安排到侧台等候。
  再度上台时,天色在塌陷,光线像一张旧布缓慢地收紧。
  舞台上第一束灯光打下来,冷白色,像用力划破暮色的一道口子。
  楚熠眯了下眼。
  台下有人群的影子,稀稀落落站着,被落日拉得很长。
  风吹过来,带着那股令他作呕的铁锈味,也带着夏末初秋热闷的气息。
  他握紧麦克风。
  梁硕站在旁边,灯光从背后把他的轮廓割开,背影清晰得近乎不真实。
  下一秒,音乐炸开。
  台下的观众影子开始晃动,如同海浪涌过来的剪影。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耳返里,他只保留了贝斯声,静默了包括自己的歌声在内的一切声道。
  随着梁硕的拨弄,清晰的节拍一下下敲击在耳膜,替代他的心跳,维持他的存活,将他骤然拽入光影与声浪交织的中心。
  楚熠在最炫目的聚光灯下,展开不知羞耻的想象。
  或许那双灵活的双手,可以落在自己身上,而他或许会发出比贝斯频段更丰富的声音。
  想象是自由的。
  意/淫是自由的。
  这一刻的他是自由的。
  天彻底黑了。
  舞台大亮,风吹着,他无意识地抓住自己颈间的吉他拨片,只为一个人唱着。
  【i tried my best to be just like
  我曾努力想要变得
  the other boys in school
  像学校里的其他男孩一样
  i tried my best to get it right
  我尽力想把一切做到最好
  and died at every duel
  却在每一次较量中落败】
  【this mountainside is suicide
  半途而废无疑是自取灭亡
  this dream will never work
  梦想绝不可能实现
  still this sign upon my headstone write:
  入土后的墓碑上仍然写满我的憧憬
  a champion of the world
  世界冠军】
  楚熠抬眼,灯光穿透梁硕的背影,在他的侧脸与肩线处镀上一层柔光。
  而后,梁硕也缓缓看向他。
  彩色光束在他身上跳跃,斑驳陆离里,他的眼神令人琢磨不透,看起来若即若离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可楚熠想抓住。
  他至死都想抓住那道光。
  千余人注视下,他们在舞台上对视。
  楚熠听到心跳声与耳返里的贝斯声一齐共振,世界仿佛只剩他与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楚熠把歌声压得更轻,在那道温柔的目光里唱:i wandered the whole wide world but(我曾浪迹天涯,回首才发现)
  baby youre the best.
  一直到主持人宣布赤道夺冠,上台领奖前,楚熠都是懵的。
  吵闹的后台,他像夹心饼干,被挚友簇拥在中间,抛起又落下,心脏鲜活而疯狂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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