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因为他总会有办法。
即使在赤道濒临解散时,他都是强硬的,天不怕地不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现在,这个总是顶天转的人,好像连魂都没了,人是散的,烂成了泥,提不起个儿来。
坐进车里,金延浩见他不动唤,给他系好安全带。
发动车前,犹豫半天,知道不该多嘴,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楚哥出什么事儿了?你要不跟我说说,你这整得我有点害怕。
窗外街景倒退,楚熠没回答。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
车里开着夜间广播,恰好放到赤道《圆形废墟》专辑里的收录曲。
强烈的riff铺陈下,楚熠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流淌出来,带起胸腔的共振。
「那边的大象 席地而坐
漫天的野火 随意消磨
荒芜的原野 任我坠落
接住我
弄脏我
吞没我
杀了我」
间奏部分,吉他solo用大量推弦和噪音泛音,模仿大象的哀鸣,混响开得极大,如同声音在荒原上飘荡消散。
这歌情绪感染力太强,太容易把人拉进一种虚无状态,即使是原唱本人也难以幸免。
金延浩刚想悄悄关掉广播,间奏音量减弱,广播dj声音响起: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正在播放的,是来自赤道乐队的《荒原》,收录于他们去年发行的专辑《圆形废墟》。
说起这张专辑,相信经常收听我们节目的朋友都不会陌生。整张专辑贯穿着另类摇滚的躁郁氛围
以往有金曲奖背书,行业里一向苛刻的乐评人,对这专却从不吝惜赞赏之词。
专辑发行后,有篇关于圆废音乐的特稿流传颇广。
文章中,撰稿人评价:圆废是一张非常大胆的专辑赤道突破了主流音乐的表达局限,敢于在流行音乐的框架下讨论哲学命题,并且做出了一次非常不错的尝试。
全专贯穿着强烈的虚无主义色彩,就像在混沌中寻找秩序。
从《杀戮城市》到《白日》,从《荒原》到《蜃楼》,歌词中反复出现死亡、幻象、否定
专辑中反复出现的自毁倾向,既是艺术表达,也是创作者真实心理状态的投射。
作为创作核心的主唱楚熠,反复讨论自我否定与重生命题,通过创作实现了某种程度的自我治愈,但同时也暴露出脆弱的精神状态。
在文章结尾,作者隐晦地表示,对于这样一位才华横溢,但同时高敏感的音乐人和艺术,希望公众和媒体能多点理解。
因为从专辑的创作脉络来看
创作者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令人担忧。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
但大众对楚熠总是苛刻的。
令赤道获得广泛赞誉的音乐风格,也成了某些人诟病他的焦点。
年少成名,星途顺遂,却总是无病呻吟,歌词里一会儿杀一会儿死的,光是创作少儿不宜的精神污染源。
直到最近这波新闻爆出来,大众才知道他不仅不是无病,而且曾经病得不轻。
好在,这次风波带火了这张曾经叫好不叫座的专辑,上榜各大榜单不说,广播里也没日没夜地循环播放,销量至今仍在飙升。
主持人介绍后,低沉压抑的贝斯线渐强,营造出荒原般的空旷感,沉重而滞缓的鼓点后,最后一段歌词响起。
「盲人摸象
说这里有鬼
是你吧
愚蠢的人类
装什么虚伪
我在你身体里绽放又枯萎
我在荒原中燃烧再化成灰
因为谁 而颓废
为了谁 扮成鬼」
结尾处乐器骤停,只剩楚熠近乎呢喃的尾音。最后一声踩镲如刀锋划过,戛然而止。
赶在下一首开始播放前,金延浩眼疾手快,把广播关了。
车里只余呼啸的风声。
他余光瞥了眼,还好,楚熠似乎根本没在听,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放下心来,却听到楚熠忽然开口,声音暗哑: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之后会去哪?
额没想过,金延浩说,我身体好,估计能活到一百二,到时候反正活够了,死了去哪也无所谓了。而且这种事嘛,咱也没地儿知道去。
楚熠:是么?但我知道我会去哪。
金延浩心道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呢?
不是技能,是预感。楚熠笑着说,我太坏了,死了以后,我一定会下地狱。
他语气平常,但周身笼罩了太过浓郁的阴霾,金延浩一时间愣住,
可还没等他吭声,楚熠已经恢复了往常无坚不摧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金延浩的幻觉。
他问道:我让你帮忙盯着邮局,那边有回信吗?
金延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说道:啊?哦你说那个lan吗?
嗯。
金延浩摇了摇头:没有。
这些年,楚熠坚持不懈,每个月都会往la的一处私宅寄信,但从未收到过回信,甚至曾登门拜访,也被对方谢绝拜访。
金延浩并不知道对面是谁,只知道,信上的收件人,每次除了英文,还会注一个简单的中文蓝字。
知道了,楚熠接着说,对了,还有个事。我接下来哪天没有行程?
金延浩对他的行程向来倒背如流,快速回忆后,答道:周日有个整天,暂时还没安排,怎么了?
楚熠道:好,帮我空下来吧。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说:我打算回一趟风林。
第55章 55 别对我渐行渐远 若即若离
翌日,曲庭。
楚熠坐在飘窗上一整宿。
雨水断断续续,时下时停。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直到天光初亮,穿过落地窗外的雨滴,照进屋里。
出门前,他提心吊胆,怕某人言出法随,到家门口来堵他,展开令他招架不住的所谓追求。
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车库和手机一样消停,只有他一人儿闹鬼似的动静。
陨石大楼。
楚熠熄火下车,不远处,凯文和金延浩恰好也刚到。
见他自己开车来,凯文哪肯放过机会,话里有话:呦,今儿自己来的?你这车都得放生锈了吧,还能打着火吗?
楚熠不搭理他,自顾自往电梯方向走。
凯文巴巴凑上去,胳膊一挂,继续道:啧,你说说,这么大腕儿,没人送像话吗?专职司机今儿没空?
金延浩挤眉弄眼,想堵他的嘴,可惜傻子不领情,呛得挺来劲。
这边嘻嘻哈哈,楚熠几番被调笑,依然沉默是金,凯文扭头看他。
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凯文更来劲了,说:昨晚干嘛不对,干谁去了,这么虚?
话音刚落,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徐徐打开。
看到里面的人时,楚熠步伐一顿。等人都进去,最后抬腿跟上,站在最远的角落。
电梯里一片死寂,气氛诡异。
但唯一的话痨刚口出狂言,心虚,怕让当事人听到,假装哑了。
楚熠一路吊着颗心,恐怕对方昨夜重现,在知情、不知情的人面前,说些令他尴尬的东西。
但梁硕一直很安静。
楚熠感觉被看透了。
他的紧张、恐惧,都被完美掌握,并适时调整契合。
他的卑鄙、幼稚、无理取闹都无处遁形,似乎只有他是需要被包容的那一个。
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终于抵达楼层,他大步迈出,梁硕视线黏在他身上十里相送,等人没影了,不忘向电灯泡点头示意,跟着进了会议室。
?
凯文咂摸过味儿来,小声问金延浩:咋回事,吵架了?
金延浩说:我哪知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楚哥心情不好,你少说两句。
凯文头大,心道怎么六年过去了还在折腾,啧一声,说知道了。
当天是epk纪录片拍摄的二次讨论会。
会议室里依然满满当当。前一天拍摄策划被否,制作组加班加点,快速出了备选方案,另外也需要对齐下新专筹备和制作的时间线。
可惜这活实在不好干。
伺候好了老板,却众口难调,每个备选都有人鸡蛋里挑骨头。
更难办的是,大老板今天兴致不高,甭管一桌子人怎么吵,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