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似乎是害怕陆易失望，阿斯特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对他们感兴趣的话，等处理完那些琐事我再带你去看。”
……
等真正抵达茵莱城克莱因庄园的书房时，陆易才后知后觉琐事是真的琐事。
书页全被堆放在书房侧面，小山似的账本和各类记录从去年的一月一日记到昨日。大到谷物种子的购入支出、收获详情，小到上月茵莱城某个居民赊账了两袋种子。凡此种种，事无巨细。
陆易只是随手一翻，都被那纸页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弄得头皮发麻。
他扭头询问已经坐下翻看起账本的阿斯特：“这些都要看吗？？”
阿斯特头也没抬回答道：“当然不用，只需要查看封面上带有星标的关键文本。”
陆易粗略估量了一下带星标的书册，心下稍定。
虽然带有星标文本的数量依然不容小觑，但比之那占满半室的惊人总数，还是不免叫人松了一口气。
“大头工作之前其实已经大体完成了，我们这次来只是收个尾。”
阿斯特示意陆易坐到自己身旁来。
“父亲让你跟我来，其实也是想让你开始着手家族的事务。由领地内的扫尾工作开始，慢慢建立自己的认知体系，等你从布蕾赛德毕业后，再正式参与进来。或者等你以后拥有了自己的领地，管理起来也会更轻松。”
陆易看着阿斯特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总目录，沉默半晌道：“……我以为我是嗯、纨绔子弟，只需要躺在家里不干活的那种。”
阿斯特抬眉看向他，“你觉得可能吗？”
“我觉得很有，非常有。”陆易强调道，“再说了有大哥在，就不用我在这儿画蛇添足了吧？我就打打杂就好……”
大概是陆易咸鱼躺平的态度太过突出，阿斯特终于有些微怒。
“什么叫画蛇添足？陆易，你背负着克莱因家族的姓氏和荣誉，就注定了不可能安逸肆意。我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难道你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这话并不重，也称不上过分。
可对陆易说出这话的却是始终纵容着他的大哥阿斯特，极轻的一点指责意味便也显得尤为重了。
陆易微微怔住。
气氛一时有几分僵持。
阿斯特几乎是话说出的瞬间就开始懊恼。
尤其是再看见陆易僵在脸上的微笑，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刚才的话语太重，态度太过冷硬了。
陆易什么也没有做错，可他却擅自将自己的意志强行加在他身上。
阿斯特张口试图补救道：“陆易——”
他刚发出两个音节，话就被陆易抢断。
陆易脸上的笑容已经恢复了自然，眼底也带上了几分亲近的气恼。
“哥你是吃了爆炸石吗？谁惹你生气了冲我发，我也太冤了。”
陆易微微起身挪了挪身下的椅子，更加靠近阿斯特。
“学就学呗，我又没说不干，不干那我为什么还跟着哥你过来？那才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陆易，抱——”
“好了，哥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就少分点任务给我哈。”
“好。”
阿斯特果然如约只给陆易分了极少的任务。
有担任布蕾赛德首席的经验摆在这里，陆易上手得比两人预期的还要快上不少。
他处理完自己桌上的书册时，阿斯特才堪堪结束三分之一的工作。
看出阿斯特想要给他增加工作量的意图，陆易急忙赶在他开口前道：“我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哈？！”
言外之意是不准给他加活儿。
阿斯特哪里会看不出他的暗示，纵容道：“知道你坐不住了，晚饭记得回来就好。”
陆易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瞬间一溜烟似的消失离开。
阿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埋头苦干。
这部分内容必须在今天处理完毕。
往年他都得一个人工作到半夜，今年倒是多亏了陆易，他能赶在晚饭前结束。
那边的阿斯特任劳任怨，这边的陆易已经顺利出了克莱因庄园。
来时乘坐着蒸汽车，只粗略经过了茵莱城内，这会儿切实在泥泞的小路上步行时，陆易才感受到其实茵莱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大概也只不过几个村落聚集在一起的面积，光是克莱因庄园这座领主府邸就占据了整个城邦六分之一的地界。
陆易提着股魔力，沿着整个茵莱城墙转了一圈。
茵莱城是个方形的城邦，克莱因庄园就落座在茵莱城的后方中央，城邦内剩余的地界呈现一个“凹”字将庄园围起。
这样的布局不仅彰显了领主府邸的中央地位，更加方便了城邦的管理。在庄园内的瞭望塔上，能够将整个茵莱城尽收眼底。
陆易瞅了眼那瞭望塔，心想吃完晚饭一定要上去看看。
下午这点时间，他净耗在城内城外瞎转悠了。
……
结果用过晚饭后，却是阿斯特带着他上了瞭望塔。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
陆易俯身向前，双手靠在栏杆上，目光顺着前方落在瞭望塔下的茵莱城内。
他金灿灿的发丝在昏暗的暖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就连原本极富攻击感的五官也温吞起来。
阿斯特看见陆易沾上灰尘的衣袖，眉头一跳，但见他心情不错，还是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甚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阿斯特头一次不顾贵族应当遵循的礼仪，也伸出双手靠了上去。
他的动作引起了陆易的注意，陆易扭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阿斯特轻咳一声，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在看父亲的领地，矮矮的房子，忽明忽暗的灯。”陆易回答道，“我下午的时候绕着城墙走了几圈，茵莱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但也没有那么小。”
“茵莱城大概有一万英亩1，原本这里只是新胜利帝国下不起眼的小角落。在陛下的几次追封下，成了父亲最大的一块领地，十多年来，资金、人口，茵莱城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
阿斯特说着，指了指更远的地方。
陆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茵莱城外，也有点点暗淡的光亮。
“那边几个更小的小镇，虽然不在父亲的领地范围之内，却也是依附着莱茵城运转。
“克莱因家族外表有多么光鲜亮丽，背后运转的齿轮数量就有多么庞大。
“这艘巨轮上载着数不清的人，可掌舵的人却屈指可数。”
陆易道：“掌舵人在精不在多。”
阿斯特微微摇头，“变数是最难测的。
“从父亲在新胜利站稳脚跟，到现在家族产业如日中天，克莱因家族也成了整个艾赛亚大陆上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这里的大家族指的仅仅是财富和地位。
“迅速崛起的新贵族几乎都有着相同的致命缺陷——人丁稀薄。家族历史、人员数量远远比不上那些老牌贵族，而我们克莱因家族尤甚。”
“……可这是无解的问题。”陆易道。
而且他还是个注定没有后代的同性恋，陆易想。
“对，这个问题无解。”阿斯特叹了口气，“谁知道克莱因这个姓氏能走多久呢，我们也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倾尽全力去支撑他走下去。”
“所以这就是父亲和哥哥一定要我接触家族事务的原因吗？”
阿斯特颔首，“万一父亲和我什么时候不在了，你和佐恩也能相互扶持着继续走下去。”
陆易闻言立马道：“呸呸呸！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而已。”
“没可能的。”陆易却认真道，“没这种可能。”
“哥你小瞧父亲，也小瞧克莱因这个姓氏了。”
阿斯特敏锐地从这句话中觉察出了些什么，紧盯着陆易问道：“陆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易平静道：“如果哥指的是父亲其实是人鱼族的事的话，那我知道。”
阿斯特骤然收回靠在栏杆上的双臂，笔直站在陆易面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布蕾赛德时，哥你知道的，我的教父老师是九阶法师，某次魔力暴动的时候，他发现了不对劲。”
陆易眼睛都不带眨地凭空捏造着，直接把锅推到了阿瑞斯身上。
阿斯特眉头一皱道：“魔力暴动？你什么时候又魔力暴动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易心道不好，讪讪道：“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正好在我老师跟前，很快就压制住了，我害怕你们担心，所以特意没说。”
“特意不说？这种事怎么能瞒着家里？！”
陆易立马改口道：“哥我错了，这件事确实是我处理得不好，下次我肯定不这样了。哪怕不告诉父亲，也一定会告诉你！再说了，我当时也是因为老师的话太过震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