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闻灵玉忍不住低下头心里头嘀咕, 小道士最近真的越来越喜欢二话不说盯着自己看,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好在李玄州很快松开手,再一低头,看向两人还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李玄州不知怎么地掩饰性地假咳一声, 任由两人这般牵着,说道:“想不到祝琼娥还在她的遗物上防了一手。”
  听李玄州说起了正事, 闻灵玉也不禁犯起了难:“这地方要怎么出去?”
  李玄州沉吟一番,才道:“要出去的话, 得先知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闻灵玉问:“你要怎么知道?”
  李玄州不语,袖中一张符篆飞出夹在指缝, 扬手一挥,符篆从指缝打出。
  没想到符篆刚一脱手,便自发地燃起了火苗, 转眼间化成了灰烬, 星星点点地落下。
  闻灵玉即刻追问道:“如何?”
  李玄州伸出指尖接落一点星灰,指尖几下搓揉后,眼神似有波动:“这不是有心设下的陷阱, 因为祝琼娥临死之时怨气太浓, 在她化成怨灵逃出池塘之后, 遗留的一点残怨。”
  此处死静, 枯寂, 没有一丝生机。
  就如同祝琼娥临死之前的绝望一般。
  闻灵玉听闻,心情越发复杂起来,但不论他想些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离开这个地方。
  闻灵玉抬眸四望,在看向某一点时,视线顿住:“那是什么?”
  顺着闻灵玉的视线看过去,李玄州看见地上掉落的某个物件。
  能出现在祝琼娥怨念的这个地方,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前走去。
  等一走近看清那不过是有些年头的香囊时,闻灵玉不由惊道:“我方才在池底也看见了这个!”
  不等李玄州问话,闻灵玉继续道:“我当时想这个应当就是祝琼娥的遗物,刚刚碰到它,便被吸入了这个地方。”
  说着说着,闻灵玉便皱起了眉。
  怨灵的东西,当初便是想着李玄州是个道士,不能轻易触碰,他才自己主动去的池底。
  可没想到同为魂魄的自己竟然也碰不得,实在是让闻灵玉为难了起来。
  李玄州听闻,脸上毫无变化,只听他淡淡道:“碰不得,那就收了便是。”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李玄州袖中已打出三枚符篆,已包围之势将香囊困于其中。
  符篆金光大作,眼看就要将香囊层层贴住时,香囊竟冲破了符篆的包围,直直地飞了出去!
  看准香囊飞出去的方向,李玄州果断带着闻灵玉飞身而上!
  闻灵玉冲破了一层又层翻涌滚滚的黑云,先前落入这个地方之时,不过一息之间,如今再要逃出去,竟觉得过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等到眼前出现光亮,李玄州带着闻灵玉缓缓落地,两人向四周一看,他们并不是在祝琼娥葬身的池塘边,而是一处破败的草屋中。
  屋顶被雪染上了一层白,闻灵玉和李玄州却浑然感受不到冷意,仿佛他们并未真真切切地来到这个地方,只是作为一个看客罢了。
  闻灵玉惊疑不定道:“这是哪?”
  李玄州摇摇头,“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一名身穿粗布麻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容貌清秀,挽起的发髻上,除了别着一根木簪,再无其他点缀,十分清贫。
  虽然家中贫苦,但这女子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柔而美丽的笑容。
  女子的脚步和关门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吵到什么人似的。
  等她走出几步远,瞧见她的邻居笑着和她寒暄:“琼娥,这么早做什么去?”
  闻灵玉和李玄州具是一惊,这名温婉清秀的女子,竟然是怨灵祝琼娥?
  祝琼娥柔柔一笑,道:“相公每日看书眼睛累,我去买条鱼给他补补。”
  旁人点点头,待祝琼娥走远后才道:“傅照笙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好娘子,你看祝琼娥,衣裳的补丁都打不下了,还想着给傅照笙买鱼吃。”
  有人接话道:“家有美娇娘又如何,傅照笙是个书呆子,每日只知读书写字,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做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的美梦。”
  “若傅照笙真考上了功名,也不枉祝琼娥如此付出了。”
  闻灵玉和李玄州都到过傅家,当初傅家虽然一片狼藉,但高强灰瓦,不能看出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现在的傅照笙,竟是个住在草屋里的穷书生?
  闻灵玉正欲上前查看,李玄州却拉住了他,指向祝琼娥的方向:“你看那是什么?”
  闻灵玉闻言一看,发现在祝琼娥的身后,那枚老旧的香囊已然化作透明的状态,遥遥地跟着祝琼娥。
  在香囊和傅照笙之间,闻灵玉毫不犹豫,同李玄州一起,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了几步,前方祝琼娥的衣着在踱步间有了些许的改变,她身旁也渐渐具现出了一个男子的影子,赫然是傅照笙。
  祝琼娥发间多了支银簪,衣裳也不是从前的粗布麻衫,改为柔顺的绸缎,但这绸缎上,也打满了许多补丁。
  有旁人笑祝琼娥:“琼娥,你相公已经考起了功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做什么?”
  祝琼娥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省习惯了,不打紧的。”
  其他人又是说着傅照笙取了个好娘子的话,傅照笙却有些不快,冷声对祝琼娥说:“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不比以前,我已经考取了秀才,现在有功名在身,你穿成这样,叫旁人怎么想?”
  祝琼娥道:“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事,我却不能不为你着想,以后你若是要打点,银子也花得快。”
  “为我着想?”傅照笙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样子,我被其他人笑过多少次?你这是为我着想?”
  祝琼娥一怔,再想说些什么时,傅照笙已经冷冷地拂袖而去。
  等闻灵玉二人再追上一步时,傅照笙已经身处一家酒楼,与他的一众好友畅饮开怀。
  因为傅照笙靠取了功名,在白云镇来说,这可是大事一件。
  但考取功名这件事对他来说,永远大不过祝琼娥三个字。
  比如现在,即便傅照笙想买醉,旁人与他说气话,总会提到祝琼娥。
  “傅兄,你可真是娶了位好娘子,心甘情愿供你读书,还一心一意伺候你。”
  “这若是换了个母老虎,只怕傅兄你早被赶出去了!”
  “你看看现在,傅兄都是秀才了,他娘子穿的衣裳,比我家下人都不如!”
  “哈哈哈哈哈——”
  旁人说得越多,傅照笙的神情便更加冷了一分。
  明明他今天喝得够多了,可就是醉不了。
  酒醉不了人,但人可以醉人。
  这个时候,一名容貌娇美的女子,腰肢轻摆,靠在了傅照笙的身边。
  傅照笙微眯着双眼:“你是?”
  女子妩媚地勾住了傅照笙的衣领,媚眼如丝:“我叫月儿,特意来服侍你的。”
  “月儿?”傅照笙已有些飘飘然:“好,好,只要不是祝琼娥就好。”
  不知什么时候,房中只剩下了月儿与傅照笙二人,床幔落下,遮住了床上两人相拥的身影。
  闻灵玉已经认出来,这个月儿,正是死在密室外的女子,傅照笙的小妾。
  可他不明白,祝琼娥对傅照笙已是倾其所有,为何还会换来这样的下场?
  李玄州冷淡道:“即便他考取功名,当上了秀才,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卑懦弱的人,正因为他太过软弱,所以容不得他人提起祝琼娥一丝一毫的好。”
  在这夜后,傅照笙似已迷上了月儿,日日都与她作乐,直到一月后,傅照笙才对祝琼娥说起自己要纳妾的事。
  “琼娥,你我成亲五年,你一直无所出,传宗接代是大事,若因我让傅家绝了后,你让我如何面对我的父母?”
  此话一说,祝琼娥又岂能再反驳?
  她本就生性温柔,除了伤心伤神,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而月儿和傅照笙的新房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何,我就说已香火为由提及我进门的事,祝琼娥一定不会拒绝的。”月儿靠在榻上,身上只盖了层褥子,露出一双光滑白皙的腿。
  傅照笙笑得玩味:“还是你有办法,省得我天天对着那黄脸婆。”
  月儿闻言,凑了过去,娇声问道:“我知你不想见她,我有个更干脆的法子,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见她。”
  “你快说,是什么?”
  “我有个远方表哥,下月我邀他一续,到时给祝琼娥灌上几杯酒,把他俩往床上一扔,以祝琼娥的性子来说,即便这事是假的,她也是没脸见你了。”
  哪知傅照笙却沉下了脸,摇了摇头。
  月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做什么,你舍不得她?”
  “我的意思是,光我们瞧见不够。”傅照笙说:“这事不传出去,只是家丑,祝琼娥是不会走的,可若是让族里的人知道,定是饶不了她,这样,事才办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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