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此听他们说完,闻灵玉才听明白,李玄州是真的有救了。
  阿清从袖中拿出一个素色瓷瓶,交给了安阳,安阳郑重接过,拔出瓶塞一看,内里一颗药香浓郁纯粹的药丸,果然就是安魂滋养丸。
  为了避免药性流逝,安阳不再迟疑,马上将药丸给李玄州以水服下。
  而阿清并没有打算在静室多呆的样子,双手负在身后,踏步走出了静室。
  安阳吩咐了先前那名少年道士在此照看李玄州,药丸服下后,还得沉睡一日方可醒来,那少年道士得了可以照顾李玄州的命令,别提多愿意了,连连点头。
  见安阳一前一后和那道士出了静室,闻灵玉也没有去追的心思,便和这少年道士一起,留在静室里照看李玄州。
  虽然他知道自己真的要照顾,只怕会把这少年道士吓得不清,但起码能够陪在李玄州旁边,那也是好的。
  静室外,安阳追上阿清,道:“道友不曾来过白云观,我可以唤上几名道童,带道友在此看看,我们白云观虽小,但立观已久,香火未断,就连素斋也是极好的。”
  阿清却道:“多谢道长好意,不过我今日赶路有些疲惫,可否在此住上一日?”
  安阳哪里会拒绝,点头应下,就吩咐道童带着阿清前去厢房休息了。
  阿清到了厢房,环视一圈后,抬手一挥,一道水波似的纹路突然遍布整个房间,赫然是结界!
  这道结界不仅隔绝了屋内的一切的动静,从外界还看不出任何迹象来,实在是精妙得很。
  可此时布了结界才发现,阿清的身体似乎有些奇怪。
  他周身都荡漾着水波的涟漪,面容、手指也在这波纹中不停地变幻着,仿佛整个人是用水捏出来的,而非血肉之躯的活人。
  阿清盘腿坐在榻上——不,那不是坐,他是漂浮在塌上,只见阿清双眼紧闭,双手竖在胸前,一动不动。
  在手重呈现出的水像当中,阿清明明动也没动,可偏偏有人双手结印的动作印在了水像之上。
  在结印动作凝固的那一刹那,阿清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手势,最后阿清的手一顿,完美地与水像中的动作融合!
  而此时一直沉睡不醒的李玄州,猛然睁开了眼睛。
  天地颠倒,视野中的一切在急速地旋转变幻,李玄州如同那海浪上漂浮的孤舟,随着巨大的海浪起起伏伏。
  终于一切恢复了平静,李玄州抬眸四望,发现自己置身一处无边白茫茫的寂寥之地,而他的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海水。
  蓝色的海面雾气腾腾,李玄州就站在海面上,眉头微蹙,这是哪里?
  远处只听见破浪之声传来,有人乘浪而来,身影由远及近,直到那人在李玄州面前停下,白发随风飘动,如仙人般高洁。
  直到那人唤他“明衍”,李玄州才察觉,这是他师尊云知尘。
  “师尊?我怎么会在这里?”
  云知尘道:“观中你的魂灯不稳,我恐生有异,特意拉你到我的无垢之空来,明衍,发生什么事了?”
  李玄州垂眸,将遇到的红白双煞一事都说了出来。
  “弟子不才,用了那张符篆才得以脱身,只是没想到反噬如此强烈,让师尊担忧,竟为弟子招出无垢之空。”
  李玄州没有任何敷衍之意,他身为云知尘的弟子,自然知道无垢之空乃是云知尘独创强大的空间一术,寻常从不施展。
  再者,云知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他每月得在观中闭关十日,可以说是失去了下山的自由,从李玄州有记忆起,云知尘已是少年白头,宽大的道袍穿在他的身上,身形如少年单薄削瘦。
  云知尘依旧是那副出尘的模样,为了这个唯一的弟子,施展无垢之空给身体带来的消耗,他仿佛全然不在乎,淡淡问道:“你既受了符篆的反噬,又如何能到白云观来?”
  第34章
  云知尘虽是三星观掌教, 但一直以来,云知尘对几乎没有对尘世间任何的迷恋,他不在乎三星观掌教的身份, 也不在乎观中的香火,更不在乎施展无垢之空带来的后果,他对一切都不在意, 不好奇,不关心。
  如果说李玄州还有世俗间的喜怒哀乐,云知尘几乎灭绝了这一天生的情绪波动。
  他高高在上,即便李玄州是他唯一的弟子, 待他如同观中其他弟子,甚至是来上香的善信无甚区别, 两人之间的师徒情分,也仅仅是不温不火的状态, 也造就了李玄州这副淡漠的性子。
  可眼下的云知尘不同,他好奇李玄州身上发生的一切, 从上次水镜中,便不止一次的询问关于残魂的事,可以说归根结底都是由李玄州奉命下山寻找残魂那一刻起。
  这也是李玄州上山以来, 云知尘交给他唯一的一件事, 也可以看做是云知尘唯一想做的事。
  而李玄州也同样产生了疑问。
  云知尘究竟为什么对这些残魂如此在意?
  但李玄州无论怎么想,也是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那就是现在对云知尘说出关于闻灵玉的事, 为时尚早。
  李玄州沉吟一番, 才道:“弟子在和红白双煞打斗之时, 早已打算要来白云观, 事毕观中的其他道友瞧见我独自昏倒在门外,才让我在此疗伤。”
  云知尘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丝毫看不出他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再度问道:“残魂的事如何了?”
  李玄州早已做好云知尘要询问残魂的事,沉声答道:“弟子找到了残魂……”
  不等李玄州说完,云知尘冷冷打断他:“既已找到,为何你的珠串毫无反应?”
  李玄州动作一顿,再度扬声答道:“珠串一事,是因为途生变故,但弟子所言非虚,待残魂收全那日,弟子定会回到三星观同师尊将一切说明!”
  云知尘冷声问道:“你这是不打算同我说了?”
  李玄州垂下头,用固执地沉默回答了云知尘的问题。
  这是铁了心不肯说了。
  云知尘心中暗附,面上依旧冷淡如常:“既然这样,那我便等你回到观中,与我一一说清。”
  话已说到此处,云知尘不再多言,只见他突然朝李玄州当胸一掌拍下!
  李玄州身子重重一跌,整个人失重般地跌进了海里,海水四面八方地涌进了他的鼻腔,剥夺了他的呼吸,李玄州猛地一声咳嗽,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身下是木质的床榻,身上盖着的是棉质的被褥,这种种都说明李玄州不是在海里,而是在床上。
  云知尘通过这种方式将他送离了无垢之空。
  李玄州尚未分清今夕何夕,就听见旁人惊喜的声音响起:“李玄州,你醒了?”
  李玄州扭头一看,不是闻灵玉还是谁?再看这房内的装饰,赫然是道观的静室。
  李玄州:“这是……”
  “明衍师兄醒了!”
  门外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李玄州循声望去,是一个端着茶水的少年道士,下一秒,就看见少年道士风风火火的背影,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李玄州的耳朵里。
  “我要把这事告诉安阳师兄!”
  李玄州不禁问道:“我睡了很久?”
  闻灵玉很认真地纠正他:“你不是睡,是昏迷。”
  这几日闻灵玉一直都在担心李玄州何时醒来,可眼下李玄州醒来了,闻灵玉也说不出什么关心肉麻的话,反而把李玄州昏迷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包括那枚安魂滋养丸。
  李玄州听完,蹙眉问道:“阴阳乾坤镜现在不在观中?”
  闻灵玉点头:“对啊……”
  刚应完,闻灵玉登时横眉问道:“阴阳乾坤镜不是重点,你难道没听我说,你因为用了那个符篆,伤到了魂魄吗!”
  李玄州:“听到了。”
  “听到了你还这么不在意?”
  尽管知道李玄州一向就是这般,小伤大伤都没放在心上,闻灵玉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只是比起我自己,我有更在意的事罢了。”
  “难道那阴阳八卦镜比你自己还重要?”
  李玄州不语,对上闻灵玉的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
  至于到底具体到哪件比自己还重要的事,闻灵玉竟乖觉地没有再问,反而莫名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对上李玄州的眼。
  此时安阳匆匆而来,李玄州刚醒,他身为白云观掌事之人,自然得来看望一二,趁着安阳与李玄州说话的时机,闻灵玉借机离开了静室,不去回头看李玄州落在他身上灼灼的视线。
  白云观观小而精致,闻灵玉在此待了几日,倒是觉得此地有着浓郁的道家氛围,让他很是喜欢。
  可今日他这一出来,不知为何,心头突然躁动不已,好像想狂跳着出来,奔向某地而去。
  闻灵玉不自觉地往一处走去,越往前走,那股吸引着他的力量就愈加明显厉害,前方突然走来了两个道童,两人在轻声交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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