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别碰!就那样放在桌子上倒!不小心摔坏了你能赔给我第二个吗!”
  “倒的时候手也别碰到它,明白了吗?”
  以为是大人有洁癖,下人点了点头后提着茶壶,以一个不会碰到茶杯的角度往茶杯中注了一半,正准备收手时,大人让他将茶杯注满,随即让他离开。
  这行动不便指使下人的大人,自然是刚刚归家的嵇临奚,等下人离开以后,他弯下身子,下巴抵住桌子,嘴唇对着茶杯吹了吹。
  太子用的茶杯,自然也如太子其人。
  外面一片玉白颜色,就已让人惊叹迷恋,内里更是夺人心魂,从极浅的蓝色一点一点往里蔓延,最底下便是十分深邃的幽蓝,茶水在吹拂下如晃荡的湖面,泛起一点涟漪。
  眼下茶水滚烫,自然是饮不得的。
  嵇临奚按捺不住的用唇瓣轻轻蹭了一下茶杯边缘,烫得他嘴皮子一缩,但他还是忍不住,脑子里都是太子低头饮茶的画面——茶水入了那张柔口中,粉润的唇瓣轻轻一抿,松开时晕染出鲜嫩的红色,又慢慢转为粉色,先上再下滑动的喉结,纤长的脖颈。
  还有太子拾着淡黄衣袖递出茶杯时的雪白手腕,以及望过来的视线。
  “那就给你。”
  一杯茶饮尽,将里面一点残水都舔得干干净净,双唇略略肿胀的嵇临奚,恋恋不舍地收了茶杯。
  甜,真甜呐。
  当真叫人回味无穷——
  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个痴态见不得人的,将茶杯收起来,动作缓慢调整自己坐姿,微微往后靠,整理了几下衣物,眼神再一抬,就又是那个朝中威风凛凛的新臣了。
  ……
  回京之后,嵇临奚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他虽在府中养身体,打探消息和吩咐人办事却没停下来过。
  先是问了一下香凝那个女人的情况,得知王驰毅偷偷去见过香凝几次,每次离开皆是一步三回头,俨然对香凝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薛家那里没动静吗?薛如意就放任她的未婚夫和一个妓子私会?”
  王驰骋如此为香凝痴迷,还在谈亲那日跑出来寻香凝,嵇临奚不信薛家不知情,更不信薛如意不知情。既然知情,怎么不会弄出一些动作?
  “薛家那里确实没有动静,但听说相府给薛家的聘礼翻了一倍。”
  “哼嗯——”嵇临奚不由得撑起下巴,但因为拉扯到肩膀,他是要好好养伤好为太子当鹰犬的人,又坐直起来,说:“能让相爷将聘礼翻一倍,看来和薛家联姻,对相爷好处不少呐。”
  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一个统管全国军政的兵部尚书。
  这两人为什么让自己的子女结为两姓之好,那可太好猜了。
  皇帝居然也放任这件事发生,真不知道是对他的丞相太过信赖,还是自以为能操控一切对自己太自信,所以视若无睹。
  将自己离开京城去往营州掌握得都不太明晰的消息掌握了,嵇临奚让人着手准备王驰骋的新婚礼,这才想起被他放在酒楼里的贺瑶。
  一时想不到对贺瑶好的安排,他便放在一边,让底下人明日去给贺瑶送一袋金叶子,等他想到了如何安排贺瑶再说。
  “对了。”
  他忽然问了句,“我离京这段日子,沈闻致没和太子有什么接触吧?”
  下属说:“听宫里的耳目说,太子与沈闻致下过两局棋。”
  嵇临奚脸色沉了下来,手掌拍在桌上,重重哼了一声,鬼气森森道:“好你个沈闻致。”
  当日曾与他发誓,说不会与他争抢太子宠爱,却在他离京时趁虚而入,存心吸引太子注意力,若自己在京城,陪太子下棋之人何需轮到沈闻致?他一人便能满足太子所有的欲求了。
  第148章 (一更)
  沈闻致写了一封信给边关的燕淮。
  他与燕淮勉强算得上君子之交,昔日燕淮会试结束朝他搭话,两人从那以后便有了交集,只因燕淮常跟在太子身边,他与燕淮交谈接触甚少。
  “将这封信寄出去罢。”他叫来下人,说。
  下人拿了信,就出去了。
  今日休沐,长时间的调养沈闻致身体好了不少,看着外面天色不错,他有了一点想要出去逛逛的心思。只在前院与他的父亲沈太傅相遇,看见父亲,他定下脚步。
  “父亲。”
  “嗯。”沈太傅应了一声,问他,“你要去哪儿?”
  “我想出去走走。”
  沈太傅说:“既然要出去走走,就去嵇临奚的府邸看望一下他吧。”
  “他这次为太子立了功劳受了伤,看太子的意思,是要重用于他了。”
  嵇临奚在营州做的事,沈闻致已经知晓。
  他顿了顿,轻声说了句好。
  沈太傅看他片刻,最后说:“陛下最后属意的只有太子,要如何做抉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沈闻致静静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吩咐身边人去备一份礼,这才踏出太傅府,他乘坐马车来到嵇临奚的府邸,得知他是翰林院修撰太傅之子,下人连忙进去通报。
  作为眼下的朝堂红人,嵇临奚养病,来探望他的朝臣颇多,府中下人礼收得手都软了,他吩咐五品以下的官员都不用通知他,礼收了奉茶后过一会儿随口打发就是,但沈闻致身份不同,虽是五品以下的官员,父亲却是太傅,兄长也是朝中大臣。
  得知沈闻致来探望,嵇临奚心中嫌恶非常,但他知眼下还不能与沈闻致交恶,便带着下人亲自迎了上去。
  “今日吹的风可好,竟把沈兄吹到我府中——”
  沈闻致已经认清了他的为人,面对此番热情,也能不为所动,而是让小厮将礼送出,说:“嵇大人府中养伤,此乃我一点心意,望嵇大人早日痊愈。”
  嵇临奚眼神示意,下人便将礼取走了,他走到沈闻致身旁,亲亲热热扶沈闻致说:“哎,你人来了还送什么礼,沈兄真是见外,外面风大,快进来坐坐。”
  沈闻致随他一同迈了进去,进了厅堂,嵇临奚让人给沈闻致奉茶,见沈闻致视线停留在他府中摆设上,忍不住唇角一勾,有种扬眉吐气之感:“沈兄,你看我这府中布置如何啊?”
  沈闻致收回视线,说:“很是雅致。”
  “能得沈兄一句雅致,已是莫大让人欢喜的赞赏了。”嵇临奚回应道。
  沈闻致看他锦衣华服,嘴角扬起的得意笑容,“嵇大人变化当真之大,却也好像什么都没变。”
  嵇临奚让招待沈闻致的是府中寻常的茶叶,他低头浅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太差,顺手放在一旁,抬眼笑了下,整理着衣角道:“人都不是这样的吗?总有的地方变,有的地方不变。”
  他从一个邕城的流民摇身一变成现在前途无量的朝中新臣。
  不变的却是对太子那一刻真心。
  “有人连誓言都能变,我嵇临奚有的地方变一变,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闻致如何听不出嵇临奚这句话是在阴阳怪气自己,眉头一下蹙紧。
  自己何曾违背过誓言了?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走进来一个下人,对嵇临奚说:“大人,太子殿下探望您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嵇临奚声音一下都变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沈闻致,喜不自胜站起来,伤口也险些震开,刚才沈闻致来时还只是吩咐下人备茶的他,现在却是道:“快去库房将那我那盒蒙顶甘露拿出来给太子煮上!”
  “还有本官从藏心铺那里买的茶糕!那个也送过来。。”
  “对了,还有西瓜,让人切点西瓜放在冰块里冰镇一下,殿下常来吃的那个葡萄也一起冰了,给太子送来。”
  “还有——再让膳房那里做太子喜欢的饭菜,记得一定要有一道清蒸鱼。”
  嵇临奚一边吩咐一边往外面走,快出门的时候,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在招呼沈闻致,到底是厚颜无耻的小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羞愧——他的好东西,旁人用一分是割他肉,厌憎的情敌用是剜他心,只有用在太子身上,才觉得是物尽其用。
  若是他人,此刻该说一句:“沈兄稍等我片刻,我去迎接太子,去去就回。”
  嵇临奚却是说:“太子驾到,待会儿我怕是顾不上沈兄,沈兄你要不……”先回去?
  沈闻致听到太子来,本意是想离开的,但听到嵇临奚如此说,却反而不想离开了。
  他坐在原位,冲着嵇临奚淡淡一笑,“无事,我在这里等嵇兄回来。”
  看沈闻致如此,嵇临奚暗地里差点咬碎牙,但他也是法子多,眼珠一动,心想你待在这里,我把太子带去我书房,你又如何能得见太子,与我抢恩宠?
  如此一想,他眉头松展,笑意盈盈地说:“那就劳烦沈兄在这里多等片刻了。”
  楚郁就在府邸外等着,嵇临奚打理着自己往外面走去,中途记起自己是被探望的伤员,快踏出大门时手掩在袖下掐了一把大腿,顺势让下人搀扶自己,一副虚弱的姿态迎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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