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嵇临奚听得认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遇到有些不太明白的,他也直接问了出来,沈闻致考虑片刻,看了一眼院中,让管家拿来两把伞,带着嵇临奚走了出去。
“嵇兄刚才画手拿花,手画得巧,花画得也巧,但花在太阳下,雨中,手中都各有不同的姿态。”
“若是日光下手拿花,花是明媚的,人的手也是灵巧的,观者可以从这简单的动作里窥见拿花之人的内心,若是在雨下拿花,花是让人爱怜,人的手也是温柔带着怜意的,这是特定环境下人物会自然而然产生的心绪——”说着,沈闻致一手撑着伞,一手轻勾花枝,那在雨中被雨水打得楚楚可怜的花就那么垂覆下来,像求着地处躲雨一样倚靠着他。
生得清俊的男子花枝攀于手中,花朵抵在鼻间上,发带系于发中垂下,这副画面何其让人心折。
嵇临奚唾他装模作样,又庆幸太子不在这里,怕沈闻致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吸引了太子视线。
面上却是恍然大悟的感激欣喜,“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真是多谢沈兄——”
“嵇兄真是一点就通。”沈闻致面露欣慰之色。
他咳嗽了两声,嵇临奚忙假惺惺请人回去,两人回到房中,嵇临奚想着自己都是五品官了,沈闻致却还是七品官,也是有心想打探沈闻致未来的盘算自己好早做应对,只是不等他话题转到那里,下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低声呼喊:“大人!大人!”
“什么事?”眼见话题就要转到正点,嵇临奚捺住不耐问道。
下人:“刚才府里来人,说太子过来了,正等着您呢。”
“太子去我那里去了!?”嵇临奚嗓音一下就变了,满是欣喜,他哪里还顾得问沈闻致以后的打算,连忙去卷自己的画,急急道:“沈兄,我先回府了,改日再上门来与你聊天讨教。”
沈闻致看他满脸压不住的喜色,神色微微怔了怔,他见的都是嵇临奚沉稳从容的模样,哪里见过他这样嘴角都快飞起来的姿态。
难道嵇兄已经跟定了太子?做了太子的从臣?
他心中疑惑万千,但看嵇临奚急色模样体贴没有问出口,让人送嵇临奚出去,想着下次再问。
匆匆离开太傅府的嵇临奚迎面正撞上一老者,这老者自然是太傅,太傅府的主人,嵇临奚当即停下脚步,拱起双手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下官见过太傅。”
太傅朝他冷淡点头,得知他是来找沈闻致讨教画的,也没多说什么,从他身边就走过去了。嵇临奚可不敢小瞧对方,等到余光窥见太傅的身影不见了,这才直起身子,急急往外面去了。
“快去上次的点心铺子买碟茶糕来。”
“再去飘香楼买道八宝鸭、牡丹鱼片、肉蟹饺子、烩三鲜汤、翡翠虾仁、金汤海参、百花酿豆腐、龙井虾仁羹、桂花山药羹……”一连报了十几道菜名,他一边吩咐一边上了马车,“要快,可别冷了才到。”
说完,嵇临奚落了车帘,催促车夫快些回府,心中喜意非常。
算上上次,这已经是太子第二次临幸自己的府邸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一千八百次还会远么?
第109章 (浅改)
回到府邸,嵇临奚一边快步朝会客厅走去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衣襟,他问下人:“我这样如何?”
下人说:“大人真是十分俊美,气质出众。”
嵇临奚满意了,提着衣摆继续往前走,会客厅外,云生正在外面站着,看到嵇临奚过来,点了点头,“嵇大人。”
“云护卫。”嵇临奚也冲他点头,随后就踏进房门中。
屋里的光亮远不如屋外,但在看见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侧头出神的心上人,嵇临奚便觉得这屋子里满是光辉,外面的光亮远远不及。
“殿下——”他声音都夹得温柔了起来。
望着茶杯出神的楚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来,“嵇大人。”
楚郁说:“上门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殿下驾到,小臣的府邸都蓬荜生辉了。”嵇临奚心中怎一个柔情了得,他左右看了看,见桌子上只摆放了一盏苹果,连忙叫来管家,责问了对方为什么只拿这些。
管家委婉说:“大人,这么些天,府里都没进什么新鲜的果子。”
嵇临奚常在宫里宫外跑,待在府邸的时间很少,也只备了一点苹果。
“那现在还不快去进。”嵇临奚从袖子里掏钱。
“不用了,嵇大人。”楚郁打断他道,“孤只待一会儿就走。”
只待一会儿就走。
嵇临奚听这句话,现在就已经很是不舍了,楚郁让他坐,他扶着桌沿坐下,“不知殿下来找小臣何事?”
楚郁说:“没事就不能找嵇大人了吗?”
嵇临奚的心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勾得扑通扑通地跳,他小心地舔了舔唇瓣,忍住心中喜悦,“殿下想来找小臣,随时都可以,小臣求之不得。”
便是太子来找他时他当时在杀人,也得停下来见完太子再杀。
楚郁不知他心中想法,看向外面说:“上次来嵇大人的府里时,还没好好看过府中布景如何,不知这次嵇大人可愿为孤做一次咨客?”
嵇临奚当然是乐意之至了。
他殷勤至极地走在楚郁身侧,为楚郁介绍这府邸布局,安妃确实出手大方,一送就是三进宅子,嵇临奚自然知道这份礼是看在王相的份上,若非王相举荐,当时还是七品小官的他如何能入安妃眼。
他不像在为自己效忠的人介绍一处房子,像是在为自己的心上人介绍两人以后的居处。
“殿下,小臣打算在这里种满墙蘼,等明年花开,殿下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满墙花开了。”
“还有这里,小臣打算在这里修一处亭子,修好了后殿下来时,无论下雨还是晴天都能在这里喝茶赏景。”
“这里,这里小臣安一处秋千,殿下来了,无聊就可以坐在这里。”
跟在背后的云生听得认真,嵇临奚说一句,他点一次头,觉得这安排甚是妥当。
一束余光投来。
看着殿下的脸色,云生腰背挺直了些。
自己真是差点被嵇大人带进了沟里,竟然听着听着代了进去,想象殿下以后来这里的日子了。
“殿下觉得如何?”嵇临奚转头,见楚郁看着云生,也面色不佳地看着云生,只等楚郁回头看他时,脸色一变,又是诚挚欣喜的样子。
若是云生不在就好了。
楚郁展颜一笑,“孤觉得……挺好。”
若是每句话里都没有他来时怎样就更好了。
这种被人插进未来里每一处的安排,令他觉得格外怪异。
夕阳的余晖洒落,嵇临奚沉溺于这样的二人世界里,直到听见楚郁温柔细语的一句:“嵇大人,你在京城里耳目众多,不知有没有听见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嵇临奚以为是要向他打探。
他也不失落,他早知太子上门定是寻他有事,只要太子能日日登他嵇临奚的门,日日有事他也愿。
楚郁眉上浮上愁色:“孤身为京兆尹,接触了一段京城政事,发现有官员背地里私放高利贷给商贾百姓。此事还不少见。”
嵇临奚后背霎时一僵。
二人行至院子里的花树下,早前一番雨,落了不少花瓣下来,一束花枝垂下,楚郁看了片刻,伸手揽住,手指从那柔弱花瓣上抚摸而过,仰头嗅闻。
今日的他穿着简洁,雪白的里衣外是黄白油的衣衫,发带也是同色,风吹而过,发丝和发带随风舞动。
嵇临奚望着,心真真是折了。
美,真美,殿下如此之美,乃世间至美。
楚郁松开手中的花枝,侧过琥珀色的眸子望他,叹息一声说:“官员私放高利贷,乃是压榨商民之举,按照陇朝律法,借贷月息不能过三分,但据孤所知,大部分官员放的高利贷已经是月息六分,甚至更有高达十分者。”
“这样欺行霸市,恃强凌弱,违逆律法不说,亦是引王朝腐败,走入末路。”
聪慧如嵇临奚,已经从这番话里听出自己大抵是私放高利贷的事被太子逮到了。
“嵇大人,得知此事,孤是日夜心忧,睡不安稳啊。”
之前为了能够和太子更好相处,下人都被嵇临奚打发到前院里去,眼下除了云生无其它人,咬了咬牙,嵇临奚转了一圈眼珠,跪在地上请罪:“请殿下饶恕——”
楚郁看着他跪下,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温声细语:“嵇大人这是何意?”
嵇临奚说:“小臣见周围同僚都私放高利贷谋取钱财,一时生了歪心思,也想从中谋利。”他本可以与太子你知我知的周旋,事后太子也不会追究,但如此一来,他也和那寻常臣子没什么区别,永远都走不到太子身边。
“是小臣被金银蒙蔽了心窍,小臣知错,发誓绝不再犯,还请殿下不要舍了小臣!”恳切说着,嵇临奚抬头就要伸手,只手才刚伸出,见楚郁离他几步远,抱不到,又落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