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楚郁看向那名将领,慢条斯理说:“没有谁比娄将军更了解边关与西辽,孤虽为太子,在战事上却是一个门外汉,孤能想到的,娄将军早比孤想到了。”
  那将领憨厚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末将逾矩了,请殿下赐罪。”
  楚郁收回看他的视线,“无碍。”
  娄将军冷下脸色,训斥了对方几句。
  接下来就是城防的布置。
  那些能被潜伏进来的地方需要派一部分将士前去看守,弓箭兵的位置,投石机的位置,城门下方能用投石机扔上大石,城墙上自然也能用投石机投下大石,但依旧会有西辽兵突破这些防线攀爬城墙,到时依旧是一场苦战。
  商谈到深夜,议事结束后,娄将军率先跪在地上,开口道:“今日多谢殿下提供的医疗物资,更多谢殿下不顾身份协助军医救治伤员,臣娄况,替边关将士和百姓叩谢殿下。”说着深深一拜。
  楚郁将他扶起。
  他说:“娄将军,应该是孤替陇朝的社稷和陇朝的百姓来谢您,若无娄将军多年镇守边关,抵御西辽来犯无数,边城一破,陇朝只怕生灵涂炭。”
  “臣……臣也只是谨遵镇国公离世前的嘱托——”娄将军泪如雨下,“当年,臣本是镇国公手下的小将,跟随镇国公镇守这一片土地,谁能想到……”
  彻底击退西辽之时,也是镇国公及其几个子嗣死于战场之日,那场战争,实在太过于血腥残忍,虽结果换来陇朝十多年的安稳,但付出的实在太多。
  第87章
  嵇临奚的马车还在奔往边关的路上,他掀开车帘,询问到了哪里,得知还有十几日的时间,手掌都绷紧了。
  送粮的队伍与两万大军汇合,中途免不得歇息,下了马车的他,看了后面连绵的军粮,只恨不得自己先骑着马纵身前往边关,忍住焦急心情,他的脸色无比阴沉,加之好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任谁看一眼都觉得他怨气深重无比。
  与嵇临奚一起护送粮食的另外一人是嵇临奚没见过的,并非朝中官员,而是王相所属粮仓里的人,休息的时候,那人来到嵇临奚身边,与他笑着搭话。
  因为都是王相一方的人,嵇临奚不得不打起一点精神回应,才说了没几句,却觉得这人聒噪无比,只想一刀抹了对方脖子,只他面上不显,笑意盈盈的,反倒让那人觉得他为人亲近。
  ……
  边关,两日的休整后,西辽军发动攻城,发动攻城前,为首的西辽将领长矛指着城门,声音如洪钟一般:“娄将军!听说太子就在你们的城中!与你共同坐镇漠城!可本将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你们陇朝的太子?”
  “莫不是你陇朝太子是贪生怕死之辈!躲在城中不肯出来!”
  “既如此!还不如现在就降了,将太子交到我们西辽手中,我萧塔发誓,只要你们投降,绝不动城中老弱妇孺,如何!”
  城门上,娄将军厉声斥喝:“狼子野心!”
  “想要破城!还要看你们西辽有没有那个本事!”
  萧塔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娄将军!我西辽五万军士,你领着那两万不到的兵马,就想与我西辽抗衡!还是快将你们陇朝那软弱无能的太子交出来吧!拿太子当人质,我们只和你们陇朝的皇帝老儿换一点粮食马匹,如此一来,你能保护城中老小与自己的兵,我们也能要我们想要的物资,这样的事你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真要让我们西辽的军士将城中屠戮殆尽吗!”
  “城中的百姓将士啊!”他高扬起声音,“你们陇朝的太子就在城中,若他怜惜你们性命,就知道主动为你们牺牲!而不是靠你们的牺牲苟活!”
  “在我们西辽,只有皇子太子保护百姓的道理,怎么在你们陇朝反过来了!”
  娄将军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军营中出了勾结敌国的叛徒,太子来到边关共同坐镇,却是极为低调的,城中许多百姓都不知,怎么西辽国反而知道?
  莫非……这场来犯是为了太子?
  他心中悚然一惊。
  “呸!”不等他开口,一旁有将士已经朝城门下萧塔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高声回道:“你们西辽国皇子太子保护百姓,是说你们西辽内政不稳,大肆抢粮,让你们西辽的百姓没有粮食吃饿死的保护吗!”
  他大笑:“我朝太子将所带物资尽数献出,供城中百姓将士吃穿疗伤,与军医从白天忙碌到入夜救治伤员,亲自将牺牲受伤的将士登记在册一一抚恤,安抚百姓,可是你们西辽能比的!”
  “没错!”另外一名将士站出,厉声呵斥,“西辽小儿,我朝太子身上流着镇国公的血,绝非你所说贪生怕死之人,我们也绝不会投降让太子落到你等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中!”
  城门下,萧塔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太子在这边关,威望竟如此大?
  王相那里的人不是说太子初次来边关,未曾参与进军事躲于城中,此言足以乱了将士百姓之心,毁陇朝太子的声望吗?
  陇朝将士所言之对比刺破了他的心防,他大怒,挑起枪道:“好啊!竟如此羞辱我西辽!待攻破城门,我倒要看看,你们陇朝的太子是否像你们所说,为国为民!”
  “攻城!!!!”
  厮杀声起。
  娄将军下令让开几处城门,城门一开,将领们率着兵马冲杀出去,目的是打乱敌军行动,延缓攻城趋势,于此同时,立在城门上的将士们立起盾牌,抵御火箭,弓箭手蹲于城墙,亦是射出箭来,两边投石机各自备战。
  血流在地上。
  萧塔握紧缰绳,没想到漠城这块骨头如此难啃,本意也并非真的攻破城门的他,见到再僵持下去没有好处,立刻鸣金收兵,暂时撤退前,他极为阴冷地高声道:“别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陇朝太子在我西辽萧塔面前下跪!”
  “我□□爹的!萧塔小儿!你先用你五万大军攻下我漠城两万守兵不到的漠城再说吧!”
  “你!”萧塔面色扭曲,在旁边副将的拉扯下,最后也只得率领军队暂时回营,准备下一次的攻城。
  看着辽军退去,娄将军后退了两步,汤副将与身边燕淮忙扶住他,“娄将军!”
  “无事。”娄将军用力闭了闭眼,忍住脑中头昏,道:“只要我们撑住援军到来,萧塔就不值一提。”
  守城站结束,娄将军独自回到城中自己住的地方,门推开,他看到坐在桌旁的楚郁。
  “太子殿下——”
  “娄将军。”
  “老臣娄况见过太子殿下!”
  楚郁将他扶起,“娄将军,不必多礼。”
  顺势起身的娄将军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来所为何事?”
  楚郁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药丸,“为应对辽军攻城,娄将军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如此重压下,娄将军更应保重自己的身体。”
  他说:“此药乃父皇所用,疏血理气平耳鸣头痛,孤从京中来时顺手带了一盒,正好娄将军用得上。”
  “不可!老臣乃……”
  楚郁温和打断他道:“娄将军不用拒绝,您的身体安危关乎整个边关漠城,重于一切,只有您安稳无忧,将士们士气才能充沛。”
  娄将军红了眼眶,拿了药的他当即跪在地上,哽咽说:“老臣,谢殿下赐药!”
  两人坐在桌旁,吃了一颗药的娄将军很快就觉得脑袋没那么昏了,汇报完守城军情后,他面色一下冷凝下来,道:“军营里大抵是有西辽的探子,否则萧塔他们不会知道殿下来了边关。”
  楚郁双手放在膝盖上,在边关,他更常穿窄袖,眼下那双玉白的指,就那样搭在膝头的青色衣物上,更显莹白柔软。
  “西辽埋在陇朝的探子,又何止边关军营。”
  娄将军瞳孔,一下猛烈缩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愤怒,若非刚才吃了药,只怕血入脑中,“他们……他们怎么敢!”与西辽勾结,这可是叛国之罪!!
  “如今孤已在派人收集证据了。”楚郁回望他,嗓音轻柔,“娄将军,您与我外祖父一家将身家性命都寄于陇朝这片土地,孤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身为太子,他的肩膀上担负的是什么。
  是陇朝万万数生民对未来更美好的希望。
  将士守国,是为家,为家不颠沛流离,为家安稳喜乐。
  百姓耕种,亦是为家为活。
  这天下的生灵,都存着对生命与未来的憧憬之心,身为陇朝储君,享受着尊崇的生活,地位尊贵,凌驾众人,亦是要背上人的期望。
  “殿下——”娄将军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自镇国公死去后,他对朝廷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忠心,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京城,也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边关百姓,陇朝百姓。
  他心里其实清楚,陇朝国库空虚,朝□□败,对陇朝的未来,他没有多少希望,可眼下看着眼前的少年太子,他又觉得那颗沉寂的心再度跳动起来,就像他初次遇到镇国公,那样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拍着他的脑袋,朗笑着说:“陇朝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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