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埋头苦读身子羸弱的文人力气不及他,看他在前面站了太久,阴阳怪气了起来:“这位兄台,你看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名字,不会是你没通过县试吧?既如此,让开些不好吗?何必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
这话正戳到嵇临奚心里。
虽然他有自信过县试,可看了这么久都还没看到自己名字,心里到底有一点慌,咬牙用阴沉的余光看了那人一眼,他继续往下看,终于,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嵇临奚】
过了!
真过了!
他过了!
分明是预料中的事,看到自己名字时嵇临奚却也忍不住兴奋的神色。
他笑出声来,扭头看向还在垫脚找寻自己名字刚才说话的那人,脸上露出一副好心肠的神色,开口道:“兄台,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你可要我帮你看你看?”
那人一听嵇临奚要给他看,连忙喜悦不已地报出自己名字,“我叫曾联。”
他一脸愧色道:“小兄弟,刚才说话是我唐突了,你人好,还愿意帮我看一眼,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大家都是努力苦学参加科举的人,帮一把是应该的。”嵇临奚装模作样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在身后人的追问下,捂住嘴巴大声惊诧道:“哎呀,曾联兄,这红绸上面,有王联李联赵联朱联,就是没你曾联的名字呀!”
那人一愣,而后面色涨得极红,“你!你!!”
他此时已经明白嵇临奚是在戏弄于他。
嵇临奚满是不屑,睨他一眼。
自己就是一个睚眦必报不让分毫的小人,又能如何?况且,这榜上本就没有曾联的名字。
他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出拥挤人群,摸一把怀中的银票,准备买些菜肉零嘴拎着回家给怀夫子齐娘子报喜去了。
……
京城。
既是殿下要查的消息,云生立刻着手派人,他知道楚奚是谁,是他在王家见过一面狼狈不堪还摔在地上的落魄男子,因为帮了殿下的忙,殿下如他的心愿赐他良籍,让他进了县学。
云生不曾见过这人对自家殿下的唐突,只知道对方帮了殿下的忙,对这人尚且抱有两分的好感。
他按着记忆中的模样画了幅画像,随后叫手下的人拿着画像去邕城县查,想到殿下后面吩咐,补道:“你去了之后,留到那里的县试结果公布,看榜上有没有楚奚的名字,不管有没有,回来都报给我。”
手下的人领命去了,等到邕城县的县试结果出来以后,驾马回归。
听着对方说县试榜上没有楚奚的名字,云生并不是很惊讶,让他惊讶的是,“你说,邕城县现在没楚奚这样一个人?”
“现在确实没有他,云大人。”
“不止邕城县,其它县我也查了,县学、其它书院,均没有楚奚的名册与画像记录。”
“县学书院外也查过,此人只在去年出现过一会儿的时间,根据情报来看,是个坑蒙拐骗没有居所四处流浪的混混,从殿下离开邕城后,就没了消息了。”
云生皱眉:“你没问荆州府衙的师爷?”
手下愣了愣:“这……我没有。”
云生:“这怪我了。”
他只让人拿着画像名字去查,没有告诉对方这名叫楚奚的人最后待的地方在知府衙门,他想着反正被殿下赐了良籍,凭着名字与画像应是能轻而易举查到,没想到现在这名叫楚奚的人反而“失踪”了。
云生皱眉,对手下道:“你先下去吧。”
他转头进了东宫,由陈公公通传了后,迈入殿里。
不等楚郁吩咐,陈公公已经识趣的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冬去春来,暖意回升,殿里已经断了地龙,但因是春日,空气里还带着微微的凉意。
楚郁身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袍,坐在榻上看书,衣摆下是一截黑色裤裾,他一半黑发以银冠束着,一半披在身后,因看书看得久了,有几缕散到肩上,蜿蜒着贴着胸前的衣襟。
带着暖意的阳光,落在那张如玉一般腻白的面容,从侧面看去,面容轮廓都有了金色的光彩,贵不可言。
跪在地上的云生将派出邕城县的人带回的消息一一禀告,而后迟疑着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让手下的人再去查一次。”
“不用了。”楚郁打了一个哈欠。
他那日想查楚奚,本也是一时意起,换一个时日,他大抵就不会让云生派人去查了。
“既然拿着画像都找不到他的人,想必他已经离开邕城县和周围的城县。”
顿了顿,楚郁问道:“县试榜上真的没有楚奚这个名字吗?”
云生讶异抬头,而后很快垂下去,“据回来的人说,他看了三遍,都没看到一个叫楚奚的。”
“没有么……”
就在楚郁沉目思索时,隔着殿门,外面传来陈公公的声音:“殿下,六皇子刚才派来身边的宫人,说想邀请殿下赏鸟,让殿下赏个脸。”
跪在地上低头的云生看不见殿下的神情,只耳边听到吩咐:“回去吧,云生。”
“诺,殿下。”
第34章 (二更合一)
殿门打开,云生对着陈公公点了点头,抬脚出去了。
陈公公进了殿内,那些宫人还在外面,他躬着腰来到楚郁身边,“殿下,六皇子相约,想必没安什么好心,您真要去吗?”
楚郁将手中书合上,自软榻上起身,鞋履踩落在地,轻笑一声道:“去,六弟相邀,怎么不去。”
“备一份礼吧。”
和其它的皇子不同,其它的皇子十五六岁时就已经被封王搬离了皇宫,唯独六皇子楚绥仍旧留在皇宫,彰显着陛下盛宠,朝里也不是没有朝臣上书过此事不合体统,但统治着整个陇朝的君主独断专行,朝臣说六皇子年龄渐长,留在贵妃宫中不合适,皇帝就让人在皇宫中为六皇子专门修了一处宫殿,名叫长庆宫,与东宫遥遥对应,甚至私下有宫人戏称太子的是东宫,六皇子的就是西宫。
楚郁带着陈公公来到长庆宫。
“太子殿下驾到——”
听到太子来了,长庆宫里的人对视一眼,余光看到扫过门槛的银白衣摆,纷纷跪了下去:“见过太子殿下。”
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的楚绥脸上适才洋溢的笑容淡了片刻,又迅速重新堆在脸上,他放下手中的笼子,面上热情地迎了上去:“皇兄,皇弟我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原本还以为你不来了。”
说是等候多时,可现场的痕迹已经是玩了好一会儿。
楚郁微笑着道:“六弟盛情相邀,岂有不来之理?”
“陈德顺,把孤的礼给六弟吧。”他侧头吩咐了句。
陈公公低着头,将盒子送到楚绥面前。
“皇兄来就来罢,还带什么礼物,我们是兄弟,不用这么见外。”
“但既是太子皇兄的心意,皇弟也不敢推辞,清安,收下吧。”
被叫做清安的小太监,快步走过来接过陈公公手中的盒子,退下去了。
也直到此时,楚郁才对那些跪着的人道:“都平身吧,在六弟的长庆宫里,无需多礼。”
“谢太子殿下。”
跪在地上的人们扶着膝盖起身。
他们都是六皇子的玩伴。
太子自幼在文华殿接受专门的储君教育,六皇子楚绥却是在国子监读的书,国子监里官员之子众多,皇帝盛宠之下,与六皇子楚绥交好的官员之子不在少数,楚郁身边,却只有两位伴读,其中一位生了病换了王驰毅,他真正的朋友,也只有燕淮一人,长养在深宫之中,身为太子的他与这些官员之子并不熟稔。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寂。
楚绥笑着开口:“皇兄,我给你看父皇新赏给我的鸟罢。”
他转身,露出身后挂着的长长两排笼子。
每个笼子都华美不已,里面的鸟儿也各色四异,缤纷多彩,有的看起来如凤凰一般,有的满身青翠,羽毛绮丽,一眼看去,让人目不暇接。
面容俊美有几分似母的皇子,抱起臂来,哪怕竭力控制,神色中却还是有掩不住的得意,“这些鸟都是父皇命人从全国各地搜罗送来京城的,皇兄,你看看,若是有喜欢的,皇弟送你两只。”
楚郁顺着一只一只看了过去,他玉白的指从那些笼子轻轻掠过,像拂去尘埃一般,从飞鸟跳动笼中隙间看去,华美黑羽擦脸而过,玉容仙姿,那琥珀色的瞳孔,也映着光与鸟的织影。
“真漂亮,六弟。”回过头,楚郁微微笑着道。
“皇兄有喜欢的吗?”楚绥走到他身边,“虽然皇弟都很喜欢,但若是太子皇兄要,皇弟也舍得割爱。”
楚郁的视线落在笼中鸟上:“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孤还是兄长,当懂得谦让的道理。”
“况且……”他轻轻叹息,“这鸟从全国各地搜罗而来,关在这锦绣华笼里,看着风光,却不知能活多久,若去了孤的东宫,孤忙于学业无心照顾,死了徒增伤心寂寥,倒不如留在六弟这里,想必六弟一定精细照料,此番宠爱下,它们定能活得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