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郑淮明发完那一条,就又没了下文。
  方宜意料他在医院没时间看手机,可直到深夜开完会,过去四五个小时,依旧没进新消息。
  他真不关心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还是太放心她肯定是在工作?
  第二天开工前,方宜才迟迟收到了郑淮明的第三条消息。
  【听晓秋说你去渝市了,注意休息,工作别太累。】
  【哪天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回复。
  方宜心中对上次的事还有不满,看到这两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郑淮明站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表情说着这些话。肯定又是笑意温和地、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地注视着她……
  就像大学时他们闹矛盾,郑淮明面上就没生过一次气。
  方宜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决定再也不回他。
  影视节第一天是开幕式,傍晚现场热闹非凡、明星云集。拍摄任务不重,方宜和沈望沟通好流程后,就坐在角落里候场。
  不一会儿,正式拉开帷幕。硕大的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掌声和尖叫声震耳欲聋。
  各个电视台的获奖节目轮番登台,不乏许多业内知名的导演、制片人,看得方宜也不禁热血沸腾。
  “接下来,有请纪录片频道年度最佳节目——《穿越千年》!”
  方宜惊喜,和沈望对视一眼,一同用力鼓起掌。
  《穿越千年》是一部以历史人物为主线的考古纪录片,由于题材严肃、小众,算不上热门。可它叙事流畅、巧妙,考古挖掘部分严谨,将历史科普与历史人文结合得极好,方宜看过不止一遍。
  没想到,《穿越千年》竟打败了几部脍炙人口的纪录片,一举拿下最佳。
  看着主创一一登台,纪录片的画面在万众瞩目中播放,方宜竟有些热泪盈眶。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坐在这台下守着摄像机,而是带着引以为傲的作品站在台上……
  直到开幕式结束,方宜依旧沉浸在刚刚的感动中,久久余音绕梁。
  回酒店的路上,大家似乎也都受到感染,沈望讲起当年在安纳西拍摄的回忆,引得阵阵欢笑。方宜也跟着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明天的拍摄是重中之重,在大堂简单地开了一个小会,沈望带陈哥去找制片,其他几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谢佩佩摇着方宜的胳膊,撒娇说:“我们睡前再去吃餐吧的提拉米苏吧,我都饿了。”
  方宜点头:“那先回房把包放下吧。”
  许循远幽幽道:“这么晚吃甜品,对身体负担很大,还容易长胖。”
  方宜笑着捂住谢佩佩的耳朵:
  “别听他的,他是治心脏的,管不了这么多。”
  “对牙也不好,老了牙都掉光。”
  十三层“叮”的一声到了,团队房间都安排在同一层,大家笑闹着从电梯走出来。
  走廊宽敞华丽,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幽静怡人。一连轴转了一整天,回到这温暖舒适的室内,方宜也不禁想要赶紧洗个澡、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拐过转角,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昏暗柔和的灯光下,几步之遥,只见郑淮明长身玉立,伫立在房门边。他深灰的衬衣领口解开两颗纽扣,袖口挽至手肘,带着风尘仆仆。
  方宜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听见谢佩佩的惊呼,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在做梦。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其他人面面相觑。
  “郑淮明……”她怔怔唤道,“你……你怎么……”
  空气中有股若有似无的酒气。
  郑淮明没有回答,只轻轻颔首,算是和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他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却有几分勉强。
  北川距离渝市几千公里,坐飞机也要三个半小时。
  他的突然到来,实在让方宜措手不及。
  半晌,她回过神来,抱歉地和同事们解释了几句,走上前去。
  身后,许循远的视线定在郑淮明身上,略有深意地笑了笑,转身刷卡开门。其他人也各自回了房间,谢佩佩跟着方宜就要走,被余姐一把拉回。
  “我和……”
  余姐将傻傻的小姑娘拽住,意味深长:“听话,今晚跟姐睡一间。”
  最后一扇门关上,走廊里再次陷入寂静,方宜越走近,萦绕鼻尖的酒气就越重。
  郑淮明始终沉默,注视着她的情绪幽深晦暗,目光灼灼,几乎要将她全然吞没。
  方宜已经隐隐猜到了郑淮明出现的原因,却不敢相信,他会因为自己不回消息就有这么大反应。
  动容之余,还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起——(mnnu)
  “你喝酒了?”她轻声问。
  高大的身影笼在阴影里,见他还是不做声,方宜从包里掏出房卡。
  还未触上门把,手却被他牢牢牵住,动作轻柔而坚定。宽大的掌心冰冷,激得方宜本能瑟缩,片刻被更用力地握紧。
  郑淮明接过她手中的房卡,“滴”的一声,他撑住门,强势地将她带入黑暗。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掩去走廊最后一丝光线。
  眼睛尚不适应漆黑,方宜本能地想要打开灯——
  突然,她被重重地拽入一个寒凉的怀抱。
  郑淮明俯身将方宜紧紧拥住,大手垫在她发间,后背抵在了坚硬的墙面上。
  来不及反应,也无法动弹半分。下一秒,男人小心翼翼地贴上她唇角,几近虔诚地亲吻着,连呼吸都放到极轻。
  郑淮明的唇柔软而微凉,气息急促火热,让方宜瞬间就失去了力气。
  可她脑海还尚有一丝理智,喘气的间隙,挣扎着去推他:“别这样……”
  然而,未等方宜从杂乱的心跳中组织语言,怀抱骤然一松。男人触动般地后撤了半寸,以至于她心尖也空了一霎。
  只听郑淮明声音沙哑,喃喃道:
  “不喜欢了吗?”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十三层高楼外,清浅月光透过薄纱落入他深邃的瞳孔中,方宜竟差点被这汪深潭所灼伤。
  那双眼睛饱含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惶恐,深不见底、摇摇欲坠,如湍急的溪流涌动着。
  “郑淮明?”
  方宜思绪杂乱,周身仿佛陷在一团棉花里,却隐隐感到——如果此时她不喊他的名字,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郑淮明像是不敢再直视她,移开了目光。半晌,他极其缓慢地将额头靠进她颈窝,脱力地垂下头,尾音是那样沉重:
  “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复合了?”
  这没头没尾的句话如同一击重锤,砸得方宜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试图抓住郑淮明的手臂,摸上去才发现他竟在微微发抖。
  “我什么时候说……”
  可郑淮明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思维沉浸在不断下坠的灾难遐想中:
  “没关系,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
  他说不下去了,气息越来越弱,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方宜眼眶唰地红了:
  “我没有后悔!”
  所有细节串成一条线,密密匝匝的心疼让她快窒息了,酸涩涌满胸腔。
  方宜从未想到,平日那么温和平稳、连上手术台都大气不喘的男人,竟然没有安全感到了这种程度。会因为她消失两天不回消息,就独自一个人如此自我折磨。
  她用力地回抱住郑淮明,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脊背,反复安抚着。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也不觉得你在纠缠我。”
  郑淮明紧绷的身体微颤,浓重的黑暗中,他的嗓音宛如被砂纸打磨,一片干涩:“那为什么……”
  “我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因为我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方宜有些哽咽,坦诚而坚定地说道,“但我没有不爱你……”
  “以后再吵架,我们把话说开好不好?”她闷闷地一股脑说道,“你明明心里也很在意吧,别老是粉饰太平……我不喜欢这样!”
  女孩的话里虽有责怪,却满是柔软,温热的气息将郑淮明心间所有纠结的怀疑、彷徨都瞬间融化……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郑淮明难以言表,唯有将她用力拉入怀抱。
  激动、眷恋、想念……火热的血液快要崩裂,铺天盖地的亲吻堵住方宜的呼吸,再一刻不愿松开。
  方宜微微仰头,迎合着他急切的掠夺。唇齿交缠,直到氧气殆尽才不舍地片刻喘息,下一秒又难以自控地吻上去。
  意识变得朦胧,她只觉身子骨都酥软下去,被郑淮明用力的手臂稳稳架住,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待两个人稍稍清醒,方宜的指尖已不自觉攀上男人开敞的衣领。郑淮明的手贴在她腰间,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瞳孔中,火热的温度已快要将她全然吞噬。
  即使未尝过情事,方宜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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