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以前我爹说你嫁不出去,让我和大哥以后对你好,你放心,以后我长大了,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他敢欺负你,我就打断他的腿!大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养老的!”
  “……”谢亨更气了。
  很久以前读的书他不记得,这些没用的话他怎就忘不了呢!
  “……”颂音嘴角抽搐了一下,“养我很难的,就你——”
  “……”谢寄言愣了一下。
  他咋了?!他真的那么差嘛!
  好吧,是差……
  但他有一颗好心啊,穷就穷养,总之他是绝对不会将大姐赶出门的!
  “真是傻孩子,你大姐还用得着你养?你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谢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蠢成这样,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谢寄言这才想起来,大姐有钱有权,他还要巴结大姐呢!
  谢寄言一时因梦境而惊慌,但没多久,感受到家人的陪伴,很快便从那情绪中缓了过来,颂音见他没大碍,便也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此时蒋大郎夫妻俩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京城,蒋大郎虽然不是自愿的,但也别无选择。
  蒋大郎心里是存着雄心壮志的。
  他曾见过蒋固安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看过妹妹自信张扬的笑容,见过那些富贵子弟的一掷千金,也看过皇家贵胄受人敬仰,那一幕一幕,在他脑中,根本消失不了。
  他的腿脚好了之后,就曾幻想过,如果自己将来成为一名威风赫赫的将军,那他会如何。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会受人尊重,做出一番事业,后来家里连连出事,他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个家会依靠他,他的父母亲人将会以他为骄傲,到时候,他会替代昙儿和老二,做一家之主。
  只是他也没想到,他的家人没有等到那一天。
  而他也一样,没等到。
  他的幻想短暂而虚无,过去做正常人的日子,就像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甚至都让人怀疑当初的痊愈有没有真的存在过。
  恨吗?恨极了。
  他恨昙儿惹祸,恨谢颂音狠绝,恨妻子背叛,恨孩子无知。
  当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到底是比不上那些聪明人的,因为他第一步就错了,他不该回京,他应该直接去地方做个武官,而不是巴巴地往京中赶。
  谢颂音不放过他,正如他若有一日成了将军,也不能放过对方一样。
  他坐在马车里,沈氏给他身上盖了被子,看着他沉默寡言的样子,沈氏道:“当家的,等咱们回去了,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笑话,咱们换个村子住,离远些的,别人也认不得。”
  “我知道你怪我和大娃,可你说我和大娃该去怪谁呢?我们明明谁也没得罪,什么坏事也没做,该替昙儿承担的事情,却都承担了,这也不公平啊?”
  “大娃好久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觉了……”
  沈氏看着蒋大娃,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随着离京越来越远,她脑中也想到越来越多的事儿,都是关于过去的。
  她知道,她不是什么都没错。
  当初见到颂音的时候,昙儿热情洋溢地将人带回家,用尽一切法子挽留,昙儿和一家子交代,说颂音看似性情冷漠,但实际上天真简单,说她没有亲人朋友,所以让一家子都要好好待她,昙儿话说得好听,但其实他们一家子都明白那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尤其是当看到谢颂音救她公公性命,能帮着她男人治疗腿疾的时候,她就觉得,昙儿说得真对,这么厉害的人,不论是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人哄好了。
  哄和哄骗,其实很像。
  第225章 不吉
  他们一家子嘴上说着替颂音找亲人,可实际上,谁也没做过。
  甚至谁都没提过,因为他们默认了,颂音这样的姑娘,就该跟着昙儿身边,留在他们蒋家,要么做儿媳妇儿,要么便做个干女儿,总之,这么厉害的人,就像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怎么能舍得拱手让出去……
  蒋大郎不说话,似乎是不想搭理任何人。
  “大郎……”沈氏看着沉默的男人,憋了一会儿,又道:“我和你说个秘密吧。”
  蒋大郎无动于衷。
  沈氏不管那么多,只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你知道昙儿让我去做什么吗?她想让我去做青楼老鸨,不仅这么想了,甚至还找了个老鸨过来教我,偷偷摸摸地,告诉我经营一个青楼要做什么,要如何管理姑娘们……我知道我就是个普通村妇人,没什么本事,我也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只顾自己和大娃,很自私,可我从来没想过去赚那种脏钱!”
  “但我连拒绝都不敢,我很怕昙儿,更怕她背后的七王爷。”
  “所以当我知道昙儿死了的时候,我真的松了口气,因为我不需要去做那种脏活了……”
  “我还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想过,将来若是有本事了,给你重新换个婆娘,到时候休了我又或是像大户人家那样,让我无声无息地死了算了……”
  “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着呢,当初郡主身边有个叫莲心的丫鬟,她和你不清不楚的,昙儿纵容你们往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郡主与二弟成了,早晚有一天,我们大娃要多个姨娘……”
  沈氏站在自己的角度,将这些年委屈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说着说着,眼泪也哗哗地流。
  她以为她心里,会非常怨恨那个害了她一家子的谢颂音,然而当坐在这马车上、安然离京的时候,她却发现不是那样的。
  谢颂音是害了蒋家,但对她而言,她后半辈子反而能安安稳稳地。
  蒋大郎眼里也通红。
  这些话,他确实是第一次听,他过去在别人眼里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温吞平静,可那是生活所迫,如果可以,谁愿意被人嘲笑,任谁都能踩一脚?
  不过再想那么多也没用了。
  当他的身体回到从前,他才发现他的骨气就和那消失的武功一样,也没了。
  他仍旧是那个抬不了头的男人,回想起自己的仇人,他恨,却会胆怯,连妄想去报仇雪恨的勇气都没有……
  谢颂音啊……
  蒋大郎摸了摸自己的腿,悲伤又落寞,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神医突然出现,给他带来希望了。
  这一家三口离京之后,颂音的下属也回来复命了。
  不久,朝廷举行殿试,薛自鸣和张无惑二人竟都榜上有名,虽不是一甲,但也是二甲靠前,一时间,谢家也喜气洋洋,也帮着二人张罗他们祭祖事宜,谢亨是满脸羡慕,也是希望自家能有这么一天。
  但他也只是想想,毕竟他觉得祖坟的青烟冒得已经很浓了。
  谢亨作为二人义父,还想着帮忙张罗亲事,只是这二人显然都是有主见的,薛自鸣不知什么时候入了老荣王的眼,与昭康郡主定亲,张无惑定下的则是过去的邻家女儿,听闻是邻家对他有照料之恩,所以娶恩人之女,以求报答。
  这婚事颂音自是没多过问。
  不过对于昭康郡主的选择,颂音也是有些奇怪的,毕竟若论长相,薛自鸣算得是五官端正,但比起蒋固安确实是差了些,不太像是昭康郡主能看上的人。
  定亲消息传来没多久,颂音就见到了昭康郡主。
  二人许久没有见面了,此刻颂音发现昭康郡主竟变了不少。
  眉眼如旧,但少了之前那股子倔强和精神,当然,她毕竟仍是郡主,这模样并不落魄,反而是稳重了几分,少了些骄纵和任性。
  “我有三个消息要告诉你。”昭康郡主昂了昂脑袋。
  “……”颂音沉默了一下,这人一开口,变化小了些,还是原来的语调,颂音以前觉得她挺烦人,但当身边都是稳重的人时,昭康郡主那股子倔脾气,就显得有点与众不同了,“请郡主赐教。”
  二人身处茶馆,昭康郡主让人上了茶,然后才慢悠悠道:“第一个消息,蒋昙儿还活着。”
  颂音挑了挑眉:“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不惊讶……你早就知道吗?!”昭康郡主有些震惊,“我本来也没多想,但你知道扑克牌吗?以前蒋昙儿和我一起玩过,蒋昙儿活着的时候都没几个人知道,可她死了,这东西反而传出来了,而且玩法很多,比我以前知道的还要多一些!所以我怀疑,蒋昙儿藏在某个地方。”
  “这东西的来源是一家叫清风坊的地方,是一家青楼,青楼老鸨名叫清娘,以纱覆面,身上一股异香,听闻青楼之中音律清奇、女子穿戴清凉,与寻常青楼的歌谣都不同。”颂音也干脆地说道。
  她知道蒋昙儿活着,自然会让人去找。
  而且,想要找到她,其实特别容易。
  昭康郡主惊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蒋昙儿……现在是那个清娘,对吗?!她干了什么让七王爷如此愤怒,竟将她送到那种地方?!七王爷……七王爷也着实太狠了点,为何不干脆将人杀了,却要如此羞辱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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