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户人家,显然就是为了效忠陛下,所以才将这方子献出来,让他来办事儿!
徐青麟震惊在于颂音突如其来的大方。
明明是来抢钱的……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变了?竟要将这么大的好处送到国库去,虽不知道这玻璃能赚多少银钱,可不论多少都是心意,都是能造福百姓的!
莫非是他将人想得太坏了?
“谢大夫……恕我直言,你为何不直接将东西赠与工部呢?”薛员外立即发现了问题。
既要给陛下,那何必要多此一举拐弯抹角?
“东西入了工部,那这功劳是谁的可就说不好了,我家没什么能人,我爹又从未办过实事,就算陛下赐他职位,让他掌管此事,他也未必能将事情办得好,一旦被人抓到错处,反而招人笑话。”
“况且此物还未造出之前,工部匠坊不会重视,只怕董家那边都已经卖得如火如荼了,工部还没将东西琢磨出来,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朝廷为了省时省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抬举董家,到那时,我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颂音实话实说。
她这么大方地说要将东西送给陛下,不是因为她视金钱如废土,而是因为她需要一个靠山。
董家琉璃坊背后是蒋昙儿,蒋昙儿的背后则是七王爷,凭着这一点,薛家再富贵也容易吃亏,可若薛家的利益会送到陛下手中呢?
她如今看得很清楚,谢家能稳坐侯爵,是因为建平帝。
那她就必须紧紧抓牢这帝王的心思。
帝王的喜好,她不知道,可世上的宝贝也就那么几类,金钱可买享乐,医药可得长寿,她就不信,自己铆足了劲儿,不能让建平帝与她站在一条船上。
薛员外也懂了,内心澎湃。
他心动了。
自己得着方子、赚着银子,还能去讨好陛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这谢医师要的东西的确是比千金要多,因为她是要权,每年陛下过生辰,各地想方设法地送新奇物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陛下高看两眼?
谢家若不声不响地给陛下弄银子,陛下瞧着这门亲戚,还不得狠狠惯着?
如今他要赌的,就是那矿山、沙场的投入!
想得再多,也得先将东西弄出来!
否则他会损失不少银子!
一想到董家也在暗戳戳地搞这些,薛员外便是一番摩拳擦掌,他眼中冒着精光:“鄙人再问一个问题……”
“董家背后的贵人是谁?我想,如果这生意成了,那这利润不会小的,可您却不肯要,想来也是有些顾忌的吧?又或者说,您心里也确定了,我斗不过董家,对吧?”薛员外又道。
颂音笑容放大了几分,看着这个精明的薛员外,眼里皆是赞许。
这人能及时跑路靠的就是这敏锐的脑筋,若换是旁人,这么大的事儿,不考虑几个月都不敢下手。
不等颂音回答,薛员外迅速又道:“罢了罢了,谢大夫还是别说了,我想……应该就是那高不可攀的贵人,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
薛员外爽朗一笑,随后立即又转移了话题:“今日真是劳烦两位医师为小儿治病,我这就吩咐下去,宽待二位一番,二位莫要推辞。”
他还要着人写契呢,这事儿得偷偷摸摸地办。
颂音当即应下,徐青麟还恍恍惚惚,迷瞪着。
徐青麟内心纠结,觉得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疑问和障碍。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蠢笨,他竟看不懂这世上的人心,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藏着什么……
譬如那蒋昙儿,莫名其妙让他难以理解,再譬如眼前的谢医师,一会儿张牙舞爪歹毒可怕,一会儿又大方无比,随性地挥洒着好处,比奚道凤还要浪荡猖狂。
“陛下怎会缺那点银钱呢?谢医师,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的……”他不解。
陛下拥有江山,天下都是他的,这点银子……能干什么?
“徐医正,倘若你有个晚辈,他人老实单纯,日子过得苦兮兮的,平日里不敢麻烦你半分,生怕让你不高兴,他笨拙天真又惶恐谨慎,突然有一日,他辛辛苦苦靠着自己的本事,得了一颗灵芝,也不算稀有,可他如获至宝捧到你面前,自个儿连闻都舍不得闻一下,你会如何?”颂音看他如此,也不介意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自是心疼又欣慰……”徐青麟下意识地回答。
说完,他看着颂音,眼神复杂:“你这是……算计……”
“嘘。”颂音抬起手放在唇间,慢悠悠道:“我父亲……本就是那样的人,莫说是一颗灵芝,便是他的心肝肉,只要陛下需要,他都不会迟疑半分,定亲手挖出来赠上。”
徐青麟不知道谢侯爷有多忠心,可他知道,谢大夫,她不是那样的人。
“徐医正,他日若我说的这些话传到了蒋昙儿的耳中,那就是你有负君子之名,之前让我一心向善的说辞,都是唬人玩的。”颂音又来了一句。
徐青麟急了:“在下如果做出那种事儿,那就天打雷劈!”
他怎会多嘴!
不过他确实有点后悔来薛家了。
如果不来这一趟,他不需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是行医之人,我要做的便是学好医术,治好我的病人,至于谢姑娘的生意又或是蒋姑娘的居心,在下……都不在意,只要谢大夫你记住,你是医署医师,不能行凶作恶,那我这个医正便尽了该尽的责任!”徐青麟很快便清扫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视着颂音说道。
第82章 用来送礼
好险,好险!徐青麟一脸严肃,他险些被谢医师带歪了!
而且……这人竟然还会怀疑他告密?
他父亲是太医,祖父、曾祖父,都是太医,太医最要紧的是什么?除了稳重的医术,还有一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嘴,他家祖辈知道的秘密多不胜数,就没有一件不得了的事儿,是从他徐家传出去的!
若连这点小事儿他都藏不住,他怎配为徐家子孙!
徐青麟微微仰着头,端正不可攀。
下午,颂音又和薛员外说了些细节。
“若有贵人询问你这玻璃方子从何而来,你可以直言,说是我赠的,就说我为一怪人治病,对方感念我的恩情,所以想让我赚些银子。”颂音还不忘告诉薛员外。
薛员外连连点头。
对这说法,其实他也不怀疑……
毕竟他和谢医师合作,不也是这缘由吗?至于那玻璃配方是不是自愿相赠……这就不好说了。
薛员外很会做人,颂音走的时候也没忘多给些诊金,医署的诊金都有定额,但大户人家聘请医师,多会给些赏钱,这赏钱医师可以自己拿着。
薛员外没给千金,但给了千银,很是不少了。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
车马游荡,行人都没有几个。
马车里,药童正在做医案记录,颂音则拿着一本书在看,徐青麟仔细盯了盯,发现这书竟然是儒学,内心震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谢医师也不是无可救药,竟自己主动看这等学说,那让她做个明辨是非、宽容大度的人,也是指日可待。
徐青麟正赞许着,笑容还没来得及挂出来,外头,便有数箭破空而来。
箭上带着火油,沾到车马的瞬间便将马车点燃,马匹瞬间受惊,将车夫都甩了出去。
徐青麟吓了一跳,一看车帘沾火,温度节节高升,也变了脸色,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谢……谢大夫,快、快跳下车……”
怎会突然着火!
徐青麟也顾不得许多,心里怕得要死,可自己毕竟是个男儿,总不好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只能顺手拽起手边的药童,再吆喝着颂音一起离开。
只是当他开口的时候,颂音已经先他一步跳下去了……
都没招呼他一声?
“……”徐青麟心情挺复杂的。
颂音整个人滚在地上,却不敢停留,而是立即观察四周,找了个遮掩之处。
那些刺客放火烧车,是为了将他们逼下来,所以她一旦下车那就是个活靶子,她想活,这反应便不能有半点迟钝。
果然,又是好几箭冲着她射了过来。
再看徐青麟,马车又往前跑了很远他才和药童一起掉下来。
笨手笨脚的,跳车之后脸都摔在了地上,与药童一起,磕磕绊绊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躲,狼狈又慢吞,动作甚至都带着几分好笑,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支箭是向着他去的。
冷箭从颂音身边擦肩而过,她眼中满是杀意。
身边有掩体,冷箭不断,但未能伤她分毫,那躲在屋顶放冷箭的几人也不想放弃,很快便跳了下来,颂音左右一看,从周边抽了根棍子,暂作兵器。
四周五六个人,先后提着兵器向她冲来。
一个个蒙着面,为首那人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而自信,靠近之后,随手便将剑冲向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