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该不会……没死吧?
但一个婴儿,自己也没逃命的本事,怎么从别人牙缝里活下来啊!
谢亨像是被人锤了脑子,耳朵里头“嗡嗡”响:“你别问我……我闺女死的时候才三个月大,骨头都没几两重,当时到处都是死人……”
所以,他又怎么知道这话是真的假的。
“姑娘,你还要为老皇叔治病,如今谢寄言毁了你的手,可不是一句姐弟矛盾便能不追究了。”魏大人眉头紧皱。
头一回遇上受害者和加害者攀亲的。
“不过小伤而已,明日我会准备些止痛的药丸,让人给王爷送过去,我这伤养上半个月应该就好了,到时候自然能为王爷驱除病根。”颂音又道。
魏大人犹豫了片刻,他摸不准这大夫与谢家的关系,但既然对方不耽误老皇叔的头疾,那他也不用死磕着不放,能交差便可。
“放人。”魏大人开口道。
谢寄言身上一松,自由了。
但少年的羞恼浮上心头,看着颂音并无被救援的感激,反而更厌恶她的故意羞辱、虚伪拯救的模样。
“我说过,事儿是我干的!我敢扛!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认!你想让我向你和蒋昙儿低头,做梦!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谢寄言怒红着脸,在颂音这个外人面前,满是骨气。
“闭嘴!”谢寄凌冷斥了一句。
“大哥!你该不会真听了她的鬼话吧?这个人可不是昨日才来京城的,如果她是咱家的人,怎么会现在才说?又怎么会给姐姐下毒!而且爹当年生得那个孩子被抢走的时候才三个月大,你认为一个婴儿,能从那些饥不择食的恶人手里逃出来!?”谢寄言心里直冒火。
若不是这个歹毒大夫的药,他姐姐怎会毁了清誉!
他今日又怎会被人抓起来塞进囚车!
魏大人审视的看了这兄弟二人两眼,不得不说,谢家这事儿,真挺让人好奇的。
“你那么想坐牢?”谢寄凌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受苦受罪不要紧,传到陛下耳中,便是咱们家人不中用,不上进也就罢了,还丢人现眼,可对得起陛下封侯厚待之恩。”
若不是陛下惦念生母,如今他们兄弟俩没有机会读书学武,甚至连顿肉都未必能吃得起。
或者说,没有陛下,谢家甚至没有谢寄言。
所以不论这个女人是何来头,有何目的,眼下顺着她的话承认了,对谢家才是最有利的。
谢寄言听到大哥这话,这才咬着牙沉默了。
他知道,爹每日心惊胆战,就是对陛下愧疚,觉得不配和这等贵人做亲戚。
“魏大人,我的确有个失踪的妹妹,只是多年寻找不得,如今我妹妹突然回来,弟弟有些不适应,闹出了乱子,让您见笑了。”谢寄凌立即冲着魏大人抱拳又道。
魏大人呵呵笑了一声,谢家认了。
没见过谁家姐弟打架要官府主持公道的。
魏大人也只好带着人离开。
一瞬间,气氛变得很安静。
不远处看热闹的人看不懂这热闹,近处谢家的人也都很茫然,一时有些无措,毕竟这个大夫好像……不打算走……难不成,她不仅仅要装模作样的认亲,甚至……想进谢家的大门?
这,不大好吧……
颂音对谢家并不是特别了解。
她只听蒋昙儿说谢家如何在一朝攀得富贵,如何的无能又仗势欺人。
哪怕死后看的那小说中,也只说了谢家继女谢盈月的虚伪、虚荣,谢寄凌的无礼、冷漠和执着以及不择手段,还有谢寄言的蠢坏。
当然,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这一家子死得过于整齐。
“该请我进家门了吧?”颂音看着呆滞地一干人等,笑着问道。
“……”谢亨咽了一下口水,他觉得……这人是假的。
他这辈子的好运已经用完了,一个只会干低贱活的匠人能成了陛下的表弟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老天爷又怎么会继续眷顾他,让他那个被人吃了的闺女再活过来呢?
那年大灾,死了多少人呐,没个孩子再正常不过了,反而这孩子活了,才让人觉得诡异。
孟氏看着谢亨,不敢擅自做主。
而谢盈月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着急,似乎是有些话想对家人说。
第7章 你们不亏
外头这么多人看着,表面样子要做一做的,刚刚才承认了此人身份,转头便将人赶走,肯定不行。
就算要赶,也要等到老皇叔的病能治了再说。
“去请这位……大小姐入府。”谢寄凌对着管家吩咐道。
此话一出,孟氏前一刻还着急又悲惨的脸上,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恍惚而尴尬的冲着外头看景儿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急忙招呼自家下人上前。
大家都开始装模作样。
颂音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踏入了谢家府邸。
虽说,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可颂音知道,她这两辈子执着的血缘至亲是他们,倒也承受的理所当然。
颂音面上带着笑,瞧着那从容模样,与谢家其他人完全不同。
只是一入谢家门到了堂中,孟氏便让下人都退下了,左右也只剩下亲眷。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一边给我家女儿下毒,一边又冒充是我谢家女儿为二郎解围,我们谢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费心思的!?”谢父作为一家之主,率先问出了口。
他是真觉得事情难以理解。
就因为两个丫头吵架,就闹成这样?
从前他觉得这京中勋贵的高不可攀,如今才发现,原来和他一样从小地方爬起来的普通人,也不是好惹的。
“我孤身一人入京,没有靠山,昨日又得罪了蒋昙儿,蒋昙儿背后是七王爷,若我还想留在京城,便要寻个可以暂时庇护我的靠山,谢家多我这样一个女儿,不亏,况且……谢侯爷,只有你我时常见面、多多相处,你才能有机会判断你的亲生女儿到底是站在你面前,还是早早死了。”颂音笑着说道,看上去像是没心没肺。
她没有继续解释,因为没有证据,解释再多,无用。
最重要的是,她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便越会让人觉得可疑。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我女儿!?”谢亨是坚决不信的。
谢寄凌目光盯着她。
“你想要靠山,老皇叔才是最好的选择。”谢寄凌冷静地开口说道。
探究身世,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刚刚谢家已经对外表态了,所以无论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她都要在谢家待一阵子,如今要弄明白的是这人对谢家有没有恶意,要防止她偷偷摸摸对家人做些什么……
“没错,不过老皇叔高看的是蒋昙儿,对于我这个真正帮他治病的大夫,他并无多少抬举之意,我想要老皇叔将目光转到我身上,需要先给自己提供一个让他不能忽略的身份。”颂音实话实说道。
蒋昙儿很特别。
即便是对后辈严厉的老皇叔,也对这个性格活泼的后辈格外喜欢,甚至喜欢到不介意她的身份和跳脱,对他介绍的大夫超出寻常的信任。
所以不论她做什么,老皇叔那边都会默认这功劳是蒋昙儿的。
她必须要先将自己明明白白地与谢家绑在一起,才能真正与蒋昙儿划清界限。
“姑娘叫什么?”谢寄凌又问。
“颂音,现在可以叫谢颂音了。”她眉眼柔和,并无半点虚伪做作的态度。
她能做一个正派配角,也是有几分肤浅原因在的,她有几分良善的外表。
她是个医者,外表并无任何攻击性,她的人设从来都是宽和、大度,不会太过美艳和锋芒,温润没有棱角,更没有让人不适的热情,容易让人产生信任。
谢寄凌内心有些怀疑和烦躁,不知道为什么,这张陌生的脸,让他难以生出厌恶的感觉。
生母过世已久,他的记忆里早就忘记了她的模样,只听爹说过,娘是个寻常而普通的妇人,长得标致,吃苦耐劳,命苦。
这样的形容太过宽泛,以至于那形象更让他内心模糊。
莫说是他了,便是他爹只怕也不记得了。
贫困时,父母得人说媒,草草成婚了的苦命夫妻,他娘成亲三四年便丢了性命,如今岁月都过了十六七个春秋,任他爹如何回头去看,也不可能再看清娘的样子了。
“卑鄙!为了套近乎,竟然连姓都改了!大哥,咱们将她关起来,既然她要当咱家的人,那就对她用家法,就不信她不说实话!”谢寄言咬牙切齿,连忙站出来出了个主意。
颂音有些诧异。
这就是蒋昙儿说的蠢坏少年?这脑子想得也挺清楚的啊?
“这想法不错。”颂音点了点头,“就是不长记性。”
谢寄凌白了弟弟一眼,颂音是要去见老皇叔的,能关得了几时,而且……
虽然不太可能,可万一、万一她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