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康熙心中那升起又灭了，灭了又升起的怒火此刻彻底爆发了。
康熙还未进殿，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他停下脚步，并没有急着将门推开。
梁九功一直跟着康熙，见康熙方才走过来时面色如常，瞧着也不像是要动怒的样子，心中还为诸位阿哥们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结果刚走到门口，看见康熙黑沉着的脸，心中暗叫不好，这下诸位阿哥们可惨了。
可比殿中众人更早遭殃的是他梁九功。
“朕让你将他们带去反思，你就是这样让他自己反思的？”
康熙盯着梁九功。
梁九功跪伏在地，“皇上恕罪！”
他能说什么？这一群都是大爷，他一个也惹不起，梁九功在心中恨恨地咬紧了帕子。
但好在康熙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推开门进去了。
“放肆！”
随着康熙的呵斥声响起，殿中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群人噤若寒蝉地向康熙请安。
康熙谁都没理，包括太子。他穿过所有人，坐在了主位上。
而众人也随着康熙的动作，换了个方向跪下。
康熙不紧不慢地坐下后，将手中的十八碧玺珠串往御案上一掷，往后一靠。
珠串被丢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众人也随之一抖。
而做完这一切的康熙，这才将眼神投向了高低错落跪在御案前的阿哥们。
没有人开口。
哪怕最迟钝的胤，这会儿也知道了他们汗阿玛这是在气头上呢。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汗阿玛跟着瑾贵妃离开之前还好好的。
众人在底下低着头，打着眉眼官司，但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去触康熙的霉头。
而这其中，经常惹祸的八九十倒是一副坦然，反正他们挨的骂多了，也不差这一顿，他们倒是颇有摆烂的自觉。
见无一人吭声，康熙伸出一只手，轻叩响御案，“说说吧，为何要打架？”
见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张嘴，康熙又补了一句：“别想将此事推到贵妃头上，真打还是假打，朕的眼睛不瞎。怕有借着贵妃给的由头，假戏真做吧？”
方才正要开口的胤住了嘴，汗阿玛说的什么？他怎么听不懂了？
什么假戏真做？
胤求助似的看向了胤禩和胤禟，只是这两人都因为康熙的话，陷入了思考，一时都没顾得上他。
再一看其他人，哪怕是年纪最小的胤祥都陷入了沉思，反倒衬得他这个东想西想的人不合群了。
于是胤动了动自己的脑子，不管懂没懂，也装作了一副思考的样子。
唯一坐着的康熙将他的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底。
小十这孩子，傻人有傻福。
分明没那个脑子，却要去夺嫡，若非他母家势大，怕也是只能落得个不能善终的下场。
康熙只是扫了一眼，这普通的一眼并没有引起底下一群人的注意，除了太子。
康熙方才的话一说完，胤礽就明白了他借着瑾贵妃的口教训胤禔的心思被汗阿玛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被责骂，一方面这么多年康熙对他的偏爱在这；另一方面他也懂一个完美的太子实际上并没有一个有缺点的太子讨人欢心。
哪怕康熙从一进门就沉着一张脸，但他的心中也并未太过忧虑。所以他方才还有心情观察起康熙来，这才没有错过康熙方才看向胤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但眼下的确不是思考此事的好时机，他们一群人可都还跪在地上呢。
胤礽收敛起心中的疑虑，他往前一步，低着头，“汗阿玛，儿臣知错。”
因着太子认错，几方的反应皆不相同。
“二哥！”胤禛担心地叫了他一声，随后也低着头跟康熙认错：“汗阿玛，儿臣也知错。”
“儿臣也错了。”
“汗阿玛……”
……
一时之间，跪着的一众人纷纷低头认错。
康熙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而这时候的胤禔像是反应过来了，他红着眼眶仰起头盯着康熙，手指着太子的方向，“汗阿玛，您要替儿臣做主啊！是老二，是老二他挑衅在先，儿臣这才忍不住先动的手。”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低着头认错的胤礽，“好你个黑心的老二，还说什么是瑾贵妃主意，原来是你故意的！”
胤礽对胤禔的指责充耳不闻，他并不觉得自己揍老大有错，谁让老大整天跟个蚂蚱似的在他面前蹦跶。
康熙任由胤禔将话说完，然后盯着胤礽，开口：“太子，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胤礽顺势再次认错。
“那便说说你何错之有吧？”康熙冷冷地开口。
而见康熙和太子这样一问一答，聪明的已经明白了汗阿玛这是要借着此事教太子了，而不聪明的还在洋洋得意，等着康熙给胤礽一个教训。
“汗阿玛，儿臣可以起来了吗？您瞧瞧，儿臣身上都是伤。”
太子失意，他就得意。胤禔还不忘看了一眼从方才起就降低了存在感的胤祉，像是在说：你瞧，汗阿玛为了我，要训斥太子了。
胤祉实在没眼看，只当做没看见。
而康熙看着胤禔，开口对着众人说：“你们是兄弟，是打断骨头黏着筋的亲兄弟，你们可知道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以后，朕该当如何？”
“你们这是要让那些文人指着朕的鼻子骂，说朕连儿子都管教不了，又如何能够治好国？”
康熙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些对那些后世不成器的子孙的情绪，他猛的站起来，指着底下众人，脸上带着痛心疾首。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胤禔这会儿也不敢卖乖了，嚅嗫着嘴唇：“儿臣知错。”
而胤礽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他们今日虽然有错，但应该错也不至此吧？
但眼下，谁都不敢惹盛怒中的康熙。现在也只有让康熙将心中的火发了出去，才最要紧。
而康熙骂了所有人以后还不够，还要继续发挥他嘴毒的个性将人单拎出来骂。
从最大的胤禔到最小的胤祥，谁都没逃过康熙的嘴毒。
被骂了的众人脸上皆是菜色，哪怕是先前自信康熙不会过多怪罪的胤礽，这会儿也没有方才的信誓旦旦了。
“行了，都给朕滚回去反省，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就不用出来了。”
出够了气的康熙，大手一挥就将他们通通都禁了足，而且解禁的时间未定。
“是，儿臣这就回去反省。”
一群人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慢吞吞地往殿外挪去，还抱着康熙临时反悔，将禁足换成别的惩罚也好的打算。
“等等——”
众人眼神一亮，停下脚步，纷纷等着康熙改变主意。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太子留下。”
康熙只说了这么一句。
见众人还不死心地等在原地，康熙神色转深，“怎么？这是还舍不得走，还想在九经三事殿里跪着反省不成？”
康熙话音刚落，众人就跟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们似的，一溜烟就跑没了。
守在门口的梁九功等除了太子以外的阿哥都走出来以后，就将殿门关上了，并且守在殿外。
大概也就只有胤禛，还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留下来的胤礽，而胤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殿门关上后，胤礽转身袍子一撩，又跪在了康熙面前。
只是这次，可就没人同他作伴了。
“保成，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儿臣不该对大哥动手。”胤礽低头认错，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服的神色，而这自然也就落在了康熙眼中。
康熙无奈，他从御案后走出来，将胤礽扶起。
“朕知你心中委屈，你是否觉得朕对保清太过纵容了？”
胤礽抿唇不语，但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兄弟，汗阿玛唯独对胤禔多有宽容。
康熙伸出大手摸了摸胤礽的脑袋，胤礽因为康熙这亲昵的动作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起头，孺慕地看着康熙。
“朕的保成，马上就要娶妻了，怎么还如此小性子呢？”
“你是储君，要有容人之度。等你继位以后，你的这群兄弟将会是你手中最好用的刀，明明保成可以做得很好不是吗？”对其余兄弟都松弛有度，怎么独独就容不下胤禔呢？
康熙没有将话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保清…保清虽然为人冲动了，但的确是将帅之材，若是用的好，他将是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你是君，而他归根到底也只能是臣，你又何须亲自同他动手？平白失了储君的身份。”
康熙说完，没有再继续开口，而是给了胤礽思考的时间，他相信他会想通的。
他养大的太子，哪哪都好，但就是这个性子还有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