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或许是因为旁观得太久，太细致，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楚境炎甚至一度产生了，自己跟楚荆融合了的错觉。
但这始终只是错觉。
楚境炎足够清醒，也足够理智。
有时候，他甚至不觉得楚荆和他是同一个人。
在成长中，楚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同门，好友，数量不多，但也足够点缀他的人生，丰富他的情感。
而在这些错综复杂，纷纷扰扰的关系中，有一人，身影始终清晰而深刻。
楚境炎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抚养自己，教导自己的长者，楚荆是有些拿对方当父亲来看待的。
虽然因为修者大多生性淡泊，而且聚少离多，双方并没有多么亲密，但对方对自己那份独特的用心，楚荆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的。
因此，对方也就理所当然地，获得了楚荆的信任和好感。
但一直旁观的楚境炎，却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淡淡的违和感。
最初这股违和感其实很淡，大多来自于那名修士对于楚荆过分的关注，还有一开始他捡到楚荆时怪异的表现。
但越到后来，楚境炎就越能感觉到，那名修士，心里似乎在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因为这个秘密，他在众多弟子中，除了他的亲生女儿之外，最看重的就是楚荆。
在许多人看来，这名大乘期的老祖对楚荆，跟对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也因为这个秘密，对方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犹豫和挣扎中。
楚荆看不出对方的不对劲儿，楚境炎也没弄明白对方究竟在挣扎什么。
大乘期的修士，都是经历了重重心境磨砺，只差一线就能圆满飞升上界的能人。
身为此方世界最顶层的存在，楚境炎想不明白，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问题，能够令这样厉害的人困扰。
其实如果楚境炎能够看清这名修士的表情，他就会明白，对方的眼睛里，写满了越来越旺盛，但却始终压抑而隐晦的野心和贪欲。
不过即使看不到，他也很快就能够明白了。
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魔族入侵的画面，也看到了，他曾经在梦中看到的最后一幕。
这一年，楚荆年方六十，才一个甲子的年纪，就已踏入了化神之期。
这般成就，就算往上数十万年，也找不到一个能够与之媲美的。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楚荆，是当代年轻修士中，当之无愧、无可替代的榜样，其追随者多如过江之鲫，不知几何！
第411章 一眼万年
而楚荆，也完全没有辜负这份近乎疯狂的崇拜和追随。
在同魔族的大战中，他身先士卒、悍勇无敌！
单枪匹马，就能守住一座大型城池，最后以不世之姿，立下了汗马功劳！
原本凭借着这份功勋和功德，再加上他的天赋和努力，他的飞升应该是万无一失，且众望所归的结果。
但事情的发展，却偏偏应验了楚境炎心中，那越来越浓的不祥预感。
楚荆死了。
没有死在魔族战场上，却死在了他最信任的师尊渡劫飞升之时。
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视若父亲的师尊，竟会在刚刚渡完劫，成就仙体之时，突然地，就朝他出了手！
楚荆是混元大陆的化神第一，在同境界中无人能出其右，就算对上大乘期大能，越阶战斗他也能丝毫不输。
但仙人，哪怕只是刚刚沐浴仙霖成就仙体的仙人，同他也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的存在了。
这两个力量体系的差别，犹如云泥之别。
上界仙人，看待普通修士，就犹如修士，看待普通凡人，也正如凡人，看待蝼蚁。
凡人碾死蝼蚁，修士杀死凡人，难道后者还能有反抗的余地吗？
所以，结果就可想而知。
毫无防备的楚荆死得极为迅速，而且毫无悬念、干脆利落。
他甚至连一句质问，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估计在他死的前一秒，他还在想，怪不得，他师尊要找一个这么偏僻的地方渡劫，也怪不得，他师尊只通知了他。
他还以为，是因为信任……
楚荆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楚境炎也同时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依然不是那个他待了六年的黑水池，身边也依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回，他的视角变得更加奇怪，也更加符合上帝视角这个词了。
这种同时将世间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除了神明，还有谁能拥有呢？
楚境炎怀疑自己可能成为了海神，因为在无尽海上空，他感觉自己仿佛无处不在。
他不止存在于混元大陆的无尽海，还存在于镜面一般的，魔界的无尽海。
风云，在这片海洋不停变幻，岁月，在他面前迅速变迁。
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几个日升月落，久到楚境炎的自我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煳，他缓缓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无尽海上空的结界轰然破碎。
两块一模一样的无垠大陆，少了中间那层屏障后，浑然是一个整体。
人族，妖族，魔族，同时抬起了头，望向了结界的方向。
然后下一秒，冲锋的号角吹响，大大小小的防护阵升起。
一场旷日持久的多族混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魔皇宫殿的地下暗室中，在楚境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楚霖就把那结合了幻阵和杀阵的天级阵法用力丢向了身边的魔皇。
然后浓烟瞬间散发，将矮墩墩的魔皇吞噬。
两息之后，魔皇凭借他的血脉之力，蛮横而迅速地打破了阵法，驱散了浓烟，但此时暗室中，哪里还有楚境炎和楚霖的身影？
“好，好得很！”魔皇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怒极反笑，“结界都没了，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对于楚境炎，魔皇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对方。
尤其是在对方晋级到返虚期后，那股讨厌的味道竟是越发浓烈。
光是闻到，就让他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在魔皇气急败坏之时，翡幕中洲，无间宗分宗，赤峪峰三号小峰，楚氏洞府。
一阵白光闪过，洞府内就立即多了两个人，然后又多了一只重焰。
楚霖在按照跟他哥约定好的，用天级幻阵把魔皇困住后，就第一世间启动了妖皇赠予他们的天级传送阵，带着他哥熘之大吉，回到了阵基所在的翡幕中洲。
“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楚霖拉着他哥到沙发上坐下，担心地询问道。
而重焰，则唧唧叫着，迫不及待地跑到一边去给圆圆等人发灵信去了。
楚境炎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意识一下就从浑浑噩噩的混沌中苏醒过来。
那种恍若隔世、一眼万年的感觉，就仿佛从寡淡孤寂的荒漠，一下就回到了热闹生动的人间一样。
但近万年的分离漂泊，也没能让楚境炎对楚霖产生丝毫的陌生感。
他感觉他们仿佛阔别了许久，又仿佛从未分离过。
楚境炎缓慢而用力地，把人抱进了怀里，然后珍而重之地，在楚霖唇上印下一个吻，额头抵着额头，呢喃道：“小乖，哥哥好想你……”
楚霖：？？？
我们不是才分开没多久吗？
“哥，你怎么了？你遇上心魔劫了吗？”楚霖轻声问道。
楚境炎又亲了亲他的唇，他正要说话，洞府外就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二人连忙出去查看，却见洞府外站了好几个师叔师伯，还包括他们师尊！
“境炎？小霖？！你们回来啦？！”或许是因为分离得太久，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儿，张端竟然有些不敢认。
其他师叔师伯脸上也是一脸狐疑。
他们是收到护宗大阵传来的警报，说有一股力量，悄然突破了他们的阵法，才急急地跑过来查看的。
却没想到，会见到这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路高明警惕地盯着楚境炎，“你的实力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楚境炎？”
他已经是元婴后期了，竟然看不出楚境炎师侄的境界！
这才六年而已，这怎么可能呢？
楚境炎无奈一笑，翻手拿出了几坛自己酿的美酒，然后甩手扔给了张端，“许久没回来了，那桃花树下的酒，想必师尊早已经喝完了吧？”
张端眼睛一亮，接过酒坛，拍开坛封，就大口干完了一坛，未了，他把嘴一擦，欣喜无比地笃定道：“这就是我的徒儿，除了他，没人能酿得出这么好的酒来！”
楚境炎一笑，又拿出了他和楚霖的弟子令，自证身份。
确认对方真的不是被魔族冒充的之后，路高明当即便惊讶了，“你这一身的实力，已经有返虚巅峰的境界了吧？你是吃了仙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