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皇子 第183节
冯泰清转向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复而又望向丹江河方向,沉沉开口道,
“回去?回不去啦,死在这两军沙场,才是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说老夫通敌叛国,哼哼,什么都好,随你们,有没有这样的事,你们心里最清楚……”
蒋全宇闻言皱了皱眉,冯泰清必须死,但是却不能死在这里啊,城头可有不少人看着呢,要是弄不好真的会出事啊!
而且冯泰清手下的几名幕僚,已经悄悄的打手势叫人了,征战半百,跟随他的人里又岂会没有死忠……
第322章 体面 下
城头风雪再次骤降,分明才停了没一会,然而这次落下的雪花竟有鹅毛大小,纷纷乱乱迷人的双目。
“你们干什么?”
跟随蒋全宇而来的一位将军发现了四周的异常,一名名士卒放了手中的活计渐渐的聚拢了过来,隐隐的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
场面一触即发,跟在张学仪身后的秦飞已经悄悄的拉住了其身后的袍服,只要一个不对劲,他便会带着张学仪冲出去。
蒋全宇额上的老眉又紧了紧,虽不发一言,可背在身后的一只拳头却已半握。
“冯泰清,你要造反不成!”
张学仪和蒋全宇能压得住,可别人就没这份城府了,他俩身后的队伍中有人出言斥喝了一句,而且随着这声斥喝,所带来的人已然是刀出鞘,面冲外,人人都准备随时厮杀了,
冯泰清没理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片刻,他须发皆张的哈哈大笑道,
“老夫十五岁入伍,戎马征战,血染半生,为西陈所立功劳无算,仅是所杀之敌便已砌如山,我会反?哈哈哈……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东森的大军三日之内必到,守住城池才是你们应该做的,窝里斗算什么,都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说完冯泰清沉寂了一下,又对跟随他多年的几位幕僚慢慢地摇了摇头,拱手喟然道,
“辛苦诸位啦……这些年……有劳啦!”
“国公!”
几位幕僚眼圈已然泛红,可也看的明白,心中一片悲苦,冯泰清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顽抗,明哲保身以免受了他的牵连,祸及终生……
凛风啸啸,霜雪似刀,城头蓦然沉寂,冯泰清抖了抖精神,须臾似想起了什么,又望向张学仪道,
“张学仪,你可知孙相之故尔?”
此时的张学仪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里也是叹了一声,不亏是冯泰清,先帝亲封的立国公,事已至此还能为国着想,只盼抵御外敌,怎能不叫他一叹,奈何,奈何呀!
张学仪刚要开口,冯泰清却又摆了摆手,似不想听他说了,自顾自的笑道,
“你去东森见他,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临走之时,曾来找过老夫,那夜他问我这天下苍生算什么?算草芥?还是算猪狗,为何屠了一茬又长出一茬,为何一茬一茬的屠下来,就没人问问拿刀的人何时是个尽头,你猜老夫怎么答的?”
“下官不知……”
张学仪垂首敛容,低沉答道,冯泰清瞥了他一眼,
“哼哼,老夫回了他一个滚字!哈哈哈……”
说完他哈哈大笑,口中吐出的白气成了一团,
“给老夫个体面吧,哼哼,乱世浮萍,烽火山河,不想啦!断啦,了啦……最后只向这西陈国要个体面……”
仓啷一声,利剑映雪,横于颈间未颤分毫,
“老夫位卑之时,一刻不敢忘忧国,反到这大权在握了……罢啦,罢了,张学仪,知你还有三分人心,我那些为国而身残的老兄弟,托你啦!”
至死,冯泰清没有交代一句家人,没有提半字君恩。
张学仪忽的满脸是泪,望着冯泰清自刎倒地的尸身,拱手躬身深深施礼道,
“冯公……一路好走……!学仪定不负所托……”
蒋全宇一直默默的看着,身后本应松开的拳头,却情不自禁握的更紧了,皇帝是对的,不把这些老家们手里的地分给百姓,迟早要出事,然而,这些老家伙们哪个不是一身战功,戎马沙场,是用命换回来的封赏啊,死一个,从某种角度来说,对西陈都是一种不可挽回的损失……
天下兴亡是在几人之手,还是在百姓之手,谁又能肯定呢!
没有哭声,没有哀荣,甚至除了风雪没有声音,城头跟随冯泰清来到老君山的将士,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兵器,有人一放是收刀入鞘,而有人一放,则是一生未再提刀。
晋城之事随着冯泰清的自刎本以为会落下帷幕,然而万事皆有因果,孙芝贤的那个问题,冯泰清确实只答了一个滚字,便让自己的孙子送他出城了,而他的孙子,却在路上这样答复孙芝贤,
来日,若我手中也有屠刀,定会替天下苍生问问,何时是个尽头!
……
冯泰清死后,张学仪收敛了其尸体,又给皇帝写了奏折后,便开始准备着去东森大营谈姜天誉的事情。
而冯泰清一死,蒋全宇随即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军统帅,一封封调兵令似这漫天飞雪一样,发往后方,东森二十三万兵马压境,让这位真正在战场上滚了一辈子的老人,站在地图前望着丹江河跟晋城之间不到百里的丹江平原,花白的眉毛一直没有松开过……
第323章 武装
“集合!”
虎口关内的教军场上,苏灿一声高呼,分散在四周八十五名鱼龙营中的江湖好手纷纷上马奔了过来,他们这几日一直在此训练,苏灿假公济私竟直接将此地征用了,不许其他人再来。
随着马蹄声骤寂,八十五人整整齐齐的在教军场中央排成方阵立在了风雪中,苏灿骑着风骓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盔明甲亮,精神饱满,苏灿越看越满意,这支斥候队伍,怕是拉出去一定了不得。
又回到了他们面前,苏灿扬了扬手里的马鞭,
“几天下来大家辛苦,除了各种队形本以为最费时间的是记各种联络暗号以及手势,可想到你们在江湖上用的要比我说的还多还全,那就用你们的好了,本殿下跟你们学……”
苏灿也是无奈,这些江湖人自有一套手语切口以及联络方式,比他记起的那些半吊子强了不知多少。
众人哄笑,苏灿赧然摇了摇头,又道,
“其他的我也就不重复了,该说的都说了!但是一定要把咱们的行动纲领记住,大家再重复一遍!”
随着苏灿话音落下,八十五人齐声高喊道,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很好!这十六个字就是咱们除了完成斥候的任务以外,还需要干的事,要刻在脑子里不要忘了!”
“是!”
“嗯!”
苏灿满意的点点头,将这样的策略拿出来用在这样的八十五个人身上,他就不相信西陈还有好日子过。
“李老,军中工匠那边打造的东西都完成了吗?”
李华农一直跟在苏灿左右,闻言他提马上前道,
“哪有这么快啊殿下,不过您要的毛毡倒是全部凑齐了,只要沾上火油装进竹筒里就行了,呃……还有您说的那个燃烧瓶也准备起了……”
苏灿点了点头,关于火药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使用的想法,因为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可燃烧瓶就不一样了,制作简单,又方便携带,而且他还特意改良了一下……
“工匠还没完事?是不是人手不够啊,没关系,我再调兵过去帮忙,现在咱爷们说的算!”
李华农翻了白眼,这位殿下还真是假公济私到了极点,这几日军中士卒不知为他干了多少私活,
“殿下,您说的人手一把五石弓要完成可仅仅是需要人手的问题,还要有时间窝弓才行,怕是还要等上几日呢。”
窝弓就是将弓身定型,不然使用几次弓身便没了张力啦。
“哦。”
苏灿哪懂这些,他只知道五石弓射的远,杀伤力大,至于怎么制作他是一窍不通的,
“那飞钩,铁索什么的呢?这些总该完成了吧。”
“嗯,这些倒是七七八八了,回头老夫再去盯着点。”
“好!欲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凡是能装备上的,咱们都给他弄上,可以半道扔,但是决不能少喽!”
苏灿也算是下了狠心,这支队伍必须要武装到牙齿。
“蒋老,你带着他们继续训练,我也该去找下肖帅了!”
“好!殿下只管去便是,兄弟们不会偷懒的!”
……
丹江河东森大营,自从西陈方面撤走以后,东森便完全占据了这里,由肖保森亲自绘图,沿河两岸铸造营盘,虽然进攻在即,可也不能旗胜不顾家啊,打造一处坚固的防守据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灿驱马带着肖思晴沿着烟峡狂奔到了这里时,面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海和一顶顶连成片不知尽头的帐篷,二十多万人聚集在此,那规模岂能小了。
“夫君,一会见到大伯,可全靠你了,他一瞪眼我可害怕了……”
马背上,只有她和苏灿两人,故而她便这样称呼苏灿,平时就算只有雪瑶在场她都不会这么叫。
“好,带你来就是让你敲敲边鼓,剩下的事我来办!”
马蹄哒哒,苏灿进了大营辕门,早有肖保森的旗牌官认出了他,满脸是笑的上前一把抓了风骓的辔头给他们带路。
“殿下,您……您真是越玩越花花了,还想去当斥候,您知不知道,斥候有多……”
“行啦!肖帅,您是不是想说有多危险,他再危险还能比闯西陈大营危险?您瞅瞅,您的侄女就是本殿下从西陈大营里捞出来的。”
肖保森的帅帐里,苏灿正满脸得意的望着他,说完还拉了拉肖思晴的手将她拽到了身边,仿佛是说,你看这就是战利品,我没吹牛。
肖保森苦笑一声,低头思虑了片刻,眼角扫到了那把供起来的尚方宝剑便想起了皇帝的那封信,
“好吧!既然殿下有这份杀敌报国的心,肖某也不阻拦,但是殿下,您要按军中的规矩行事,出去后不许胡来,一旦发现情况,要立即回来汇报,可不许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啦!”
听肖保森答应,苏灿一喜,没想到这么痛快,两句话就搞定了,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叫声大伯试试呢。
“您放心,绝对不乱来,这丹江平原的地形我也看了,不会迷路的。”
肖保森哪里知道少听了一声皇子叫大伯的美事,闻言叮嘱道,
“这丹江平原虽叫平原,可是土岭沙丘不少,而且上面植被繁密,殿下出去后遇到这种地方可要小心,容易被人设伏,西陈那边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斥候中的佼佼者那些游弩手,遇见他们您可要格外的小心,这帮人比泥鳅都滑!”
“嗯,知道啦!这谁埋伏谁还不一定呢,大军何日开拔?”
肖保森见苏灿听完自己说的满脸不在乎,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也没再说了,有些事必须要亲身体验一下才行,要不然就算他磨破嘴皮子也是没用的。
“三日后,等将丹江河这里彻底建造好了,大军便出发!”
“好!那本殿下这就回去,攻城什么的,我看情况,要是赶上了就帮忙,赶不上就拉倒……”
“赶不上也用不着您,您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
肖保森没好气的说道,也没往深处想为什么苏灿会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