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锈色 第16节
她凑到孙荞耳边,笑着说:“他不能人道,那玩意儿比面条还软。”
第27章 暝暝歌14
苏盛南被沉青谷谷主收养的时候,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他在澄衣江遭遇船难,被江水冲上犬牙滩,手脚骨折,是谷主花了好几个月才为他续上的命。因没了家人,从此便在沉青谷住下。老谷主病卧在床之后,沉青谷的一切才渐渐因苏盛南发生变化。
缪盈跟旁人打听苏盛南,所知道的也尽是苏盛南的好话,做过的好事。对当时的缪盈来说,苏盛南不仅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是一根救命稻草。赵喜月告诉她,她应当好好抓住苏盛南,没有比他更好的人物了。“你杀过人,外头还传你受了侮辱。”赵喜月说,“这些事儿是真是假,不重要。被人传多了、说多了,就是板上钉钉,你是女人,你根本辩白不了。想堵悠悠众口,你得杀光天下人。”
而苏盛南不在乎这一切。他同缪盈聊天,问的也多是缪盈和孙家的关系。依照赵喜月的叮咛,缪盈撒了谎。她也同样依照赵喜月的叮嘱,“抓住”苏盛南。
她晓得一个女子应该怎么端庄,也晓得怎么笑、怎么嗔,怎么用眼神捕捉一个男人,怎么用弯转的语气叹息,隐藏自己的秘密又故意泄露一丝引人探索的端倪。她几乎不需要练习,熟稔得像与生俱来。
而意识到这种“与生俱来”源于幼时在青楼所见所闻,缪盈时常感到悚然。
越是明白自己无法摆脱命运,她就越是想紧紧抓住苏盛南。她不敢让孙荞知道这一切,生怕孙荞晓得自己抢走了条件优渥的苏盛南。心中虽知孙荞并不在意这种事,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苏盛南生出任何心思,但缪盈始终谨慎。她知道自己卑鄙,却又不得不更加卑鄙。
赵喜月承诺过会给缪盈一次风光大嫁,但缪盈离家前往沉青谷的时候,孙家风雨飘摇,自身难保。赵喜月把女儿送回老家,又催促缪盈尽快前往沉青谷。她那段时间苍老许多,面对缪盈时有焦躁有埋怨,缪盈却觉得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似自己的母亲。
缪盈想留下来,赵喜月却坚决不肯。她仿佛预知了什么灾厄,先是擅自代替孙荞答应了袁氏镖局的提亲,紧接着又为缪盈筹备前往沉青谷的种种琐事。门下的弟子们渐渐少了,都交托给信赖的江湖朋友帮忙照顾,而这些江湖朋友们,地位大都不低。山雨欲来,缪盈与他乡的孙荞失去联络,又不知孙家到底发生什么事,只得依从赵喜月的安排。“我不会害你,缪盈。我救过你,就绝不会害你。”赵喜月说。
缪盈至今不知道赵喜月是否清楚苏盛南是什么人,沉青谷又是什么地方。她没有机会再问。下船踏入沉青谷的那一天,她从此隔绝江湖。
成亲后不久,缪盈便发现苏盛南不能人道。
苏盛南本身专精医道,吃药下针,用过许多方法,全都无法奏效。缪盈却听谷中人议论:苏盛南曾跟沉青谷的一位同门女弟子成亲,其妻难产离世,缪盈是其第二任妻子。缪盈没听苏盛南提过这件事,但既然这样,说明他以前也曾是做得到的。
为治好自己这病,苏盛南一直在研究各种药物,跟缪盈并无很深感情。缪盈渐渐也觉得谷中生活枯燥无味,提出想出门走走时,却被苏盛南厉声呵斥,强行把她扣留在沉青谷。缪盈在苏盛南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温顺、柔软的女人,但她本人却绝非这样的性格。苏盛南激怒了缪盈,俩人在这座金色的小楼里打了一架,见招拆招,竟不分上下。
不仅出手,缪盈在嘴上也没有放过苏盛南。她那时候忘记了赵喜月的叮咛,忘记自己应该死死依附这根“稻草”,竟然开口嘲讽苏盛南的“无用”。她的笑声像裂石破空,在小楼附近回荡。
缪盈知道自己难以走出沉青谷,又听苏盛南说孙荞嫁给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袁氏镖局小儿子,从此自然天地辽阔、人生顺遂——她不能说没有过妒忌。她比孙荞美,武学也不逊色于孙荞,但袁泊袁拂上门来,从不多看她一眼。缪盈嫉恨着,但每一次嫉恨只会让她重新了解自己的卑鄙,还会令她愈发思念孙荞。就连被苏盛南用重物击打脑袋倒下时,她想的也仍是孙荞:世上能来救她的,只有孙荞。
醒来时已过了数日。她被关锁在地下,结实的铁链缠绕着腰和脚踝,丹田空虚,呼吸微弱。苏盛南救活了她,但她很快发现新的变化:她容易饥饿,也容易呕吐,总是大喊大叫,头疼欲裂,唯有喝下苏盛南每日拿来的褐色药丸,才会舒服一些。然而药丸并无法让症状减轻,反而令她下一次的发作更加疼痛和难耐。腹中的绞痛变得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人伸手入内拉扯翻搅,缪盈蜷着四肢拼命把自己缩成孩童大小,她说不出话,也几乎喘不出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似自己。
她只能恳求苏盛南给药。
“什么药?”孙荞牵着她的手,一张脸因愤怒而涨红,“这种‘药’,就是他用来控制那些江湖客的东西吗?”
“不是,给我吃的只是普通的毒物,我还不够资格去品尝他的‘暝暝’。”缪盈说。她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在这晦暗的地牢里,笑得弯了眼睛:“你知道暝暝起初是什么东西?是苏盛南用来治自己阳衰之症的药!他潜心研制,不料怎么吃,不行就是不行。”
缪盈朗声大笑,仿佛这是最令她欢喜之事。
苏盛南没治好自己的病,却意外发现了“暝暝”的另一个作用:服用它之后,人会变得亢奋、精力充沛,随即内劲在体内自如轮转流动,在此状态下修习内功,一日有十日之效。无奈苏盛南武学底子薄弱,天赋平平,无法再有进阶。他带着暝暝离开沉青谷,外出寻找试验之人时,意外碰上了回想堂老堂主与魔教对峙。苏盛南在未告知老堂主的情况下,对老堂主使用了暝暝。老堂主活了过来,比以往更精神,功夫更精纯,从此自然把苏盛南奉为座上宾。
“但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江雨洮跟我说过他见过的事情。”孙荞说。
缪盈告诉她,苏盛南在给出去的“暝暝”中,添加了缪盈服用的那种毒物。他精通药理,调配得当,被“暝暝”药性压制的毒要过一段时日才会发作。只要继续服用“暝暝”,身体的不适就会缓解,但如此循环往复,人必然被“暝暝”彻底控制。
“……江雨洮手指上那枚黄玉戒指,你知道来历,对吧?”缪盈忽然问。
孙荞点头后,缪盈才继续说:“那戒指是金月楼阮玉的东西。阮玉往常都是带一个随从来,或者独自来,今年却迥于往日,他把他的妻子也带来了。”
阮玉的夫人因担心阮玉身体而来。她并不知道阮玉在沉青谷吃了什么,也不知道阮玉这样的江湖客每一年来参加“仙衣诞”是为了什么。她先看到了缪盈,随后得知“仙衣诞”的真正目的,是让人们用银钱、武学秘籍、江湖秘闻……从苏盛南手中换取一年份的“暝暝”。
苏盛南在选择门派的时候有自己的考量,比如金月楼:金月楼在江湖上略有名望,但又不至于声名显赫到一呼百应;金月楼有三百余位弟子仆从,人人要吃饭、要名声,阮玉即便发现自己在不知情情况下服用了“暝暝”,他也难以轻易对沉青谷发难。
“若我是那回想堂堂主、金月楼公子,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道理在我这边,是他苏盛南害我,我门下弟子、门派名声若有损,那也是苏盛南的……”
缪盈轻轻打断孙荞的话:“可苏盛南没有压着你的脑袋,用你的性命威胁你,让你和许多一起污辱一个无法反抗的女子。”
孙荞心中一震,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还有、还有吃……”
缪盈点头。
孙荞至此才彻底明白江雨洮在“狂宴”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那并非随意发狂,而是苏盛南一手控制的疯狂之宴。江湖客来到“仙衣诞”上,苏盛南用添加了其他药物的“暝暝”接待他们。不能不吃,也不敢不吃。吃下后神志狂乱,连吞吃人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是他们共同犯下的恶罪,也是他们试图带入棺材的秘密。
出名的门派,出名的江湖大家,竟然受药物蛊惑而吃人!这事情一旦扬开,不仅门派百年威名不在,门下诸多弟子也将从此背负骂名。怎么辩解?从何处开始辩解?哪个门派没有敌人,哪个敌人会放过这种天降的好机会?
孙荞悚然: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确确实实,正是她了解的江湖,人云亦云,善恶不清。
“可那位夫人不晓得这些事。”缪盈顿了顿,“或许晓得的,但她不在意。她真是傻。她可怜我,她想救我。”
第28章 暝暝歌15
在沉青谷里待得越久,缪盈越不期待有人会来救她。但阮玉的妻子夜间出现在螺音口的时候,缪盈还是吃了一惊。
直到夫妇二人死在苏盛南手里,缪盈都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妇人叫什么名字。她只记得夫人随阮玉第一次看到螺音口中发生什么时,圆睁着眼睛,抓紧了阮玉的手臂。那天的狂宴不吃人,仅缪盈一人成为宴会重点,她在服用了“暝暝”的宴席中歌唱,蕴含内力的歌声让宾客们在昏沉与混乱中内力四处冲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缪盈早习惯了这一切,连有人摇摇摆摆走来抓起她,她也不觉得有异。
但阮玉的夫人走到了缪盈身边,像保护孩子一样张开双臂,挡住了要走近缪盈的人。阮玉很快过来,要把妻子拉走。妇人站立不动,低声问:你们在做什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缪盈看出她是清醒的。苏盛南走来,问夫人为何不参与宴席。缪盈从苏盛南眼中察觉了杀意,她相信阮玉夫妇也一样察觉。
妇人抚上腹部:我有孕在身,不可随便吃东西。
苏盛南说:暝暝人人可吃,没有禁忌。一枚暝暝,便是三月之功,夫人不如先……
夫人看他:你为何不吃?
苏盛南停口,袖手看着眼前女子,似笑非笑。阮玉又拉了拉妻子。
夫妇两人有相似的肤色和同样结实的身体,是在炎热南疆与复杂丛林中历练出来的、小有侠名的江湖客。和不敢反抗苏盛南的阮玉不同,年轻的夫人莽撞得如同小兽,她被缪盈的模样和狂宴激怒了,没等苏盛南回答,又说了一句:无耻!
夫妻俩深夜来到螺音口,缪盈看得清楚,阮玉是被妻子拉来的。她回忆自己曾有过的经历,观察女人的身体,盯着她的腹部,但丝毫没看出新的生命在她身体里生长。夫人跟她低语:我没有,我骗他的。她俩相视一笑,夫人狡黠目光像少女一样灵活,缪盈蓦然想起自己故友,不禁伸手牵住了眼前之人。
两人拉起缪盈,跳出螺音口。他们很快看出缪盈有武功底子,且功夫不弱,正要问她为何甘心做苏盛南的傀儡,周围忽然一片哗哗之声。树丛摇动,苏盛南和一众沉青谷弟子从林中走出。
缪盈知道他们必死无疑,但没料到,苏盛南竟要求她来处理夫妇二人及随从的尸体。
把几具无生气的尸体丢在缪盈面前,苏盛南便带着弟子们离开了。缪盈垂头为阮玉和他夫人整理衣裳,忽然看见阮玉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黄玉戒指。戒指内侧刻有奇特的纹样,黄玉周围还有细小密集的剐蹭痕迹,仿佛它频频被用于某种需要插入并旋转的机括。缪盈捏着戒指,忽然打了个呼哨。
“我有帮手。”缪盈对孙荞笑。
孙荞想也没想:“朋儿。”
“对,朋儿,被江雨洮救下来的朋儿。苏盛南根本记不清自己的弟子,戴上了面具,在他看来全都一个模样。朋儿离开狂宴之后,暮暮便把她藏匿起来。我嫁给苏盛南毕竟多年,看过些医书,花了大约一年才把朋儿吃下的毒一一祛干净。她从此便依照江雨洮所说,改叫‘朋儿’。她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之一。”缪盈说,“不止她,还有暮暮,素素,六子……”
缪盈一个个地数,手指曲了又直,竟一口气数了十二个人的名字。
这些弟子全都是受过缪盈恩惠,也吃过苏盛南给予的苦的。缪盈不期待他人相救,她从进谷的第一年开始,便决心救自己。
和苏盛南相识开始,她便依照赵喜月的叮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什么心机,武功低弱的女人。苏盛南起初一心求娶孙荞,对缪盈根本不了解;缪盈的长相又是个太好的伪装,数年来苏盛南竟然从不知道,缪盈内劲充沛,能把服下的毒药逼出体内。
只不过天长日久,经脉中始终有余毒残留。缪盈清楚单凭自己是不可能逃离沉青谷的,她广施恩惠,渐渐把十二个弟子拉拢到自己身边。
那日帮她丢弃尸体的是朋儿和暮暮。依照缪盈的吩咐,两人把尸体切碎,把带有茧子的几只手裹起来,从山崖上丢进了澄衣江。
和一具完整的尸体相比,尸体的残块更能引起人的好奇和注意。缪盈赌的便是有人能发现残肢上的黄玉戒指。那东西价值不菲,只要流入市场,就可能被认出来历。缪盈猜测戒指是某种机关的钥匙,金月楼主事人夫妻双双失踪,若这枚戒指被江湖客发现,金月楼便有可能追溯到澄衣江,乃至沉青谷。
“我只是想赌一赌而已。”缪盈说,“只是没料到,恰好是江雨洮捡到了。”
孙荞忽然想起一处令她不安的地方:“苏盛南为什么要找江雨洮?他怎么知道江雨洮来了沉青谷?”
缪盈目光中头一次流露凄然。孙荞极少见她哭,正诧异时,缪盈收起了眼泪,甚至没有让它们溢出眼眶。她恢复常态,平静道:“暮暮背叛了我们。她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苏盛南。”
孙荞蓦然想起林中偷听到的对话。“……暮暮不想处理尸体。但她丢弃尸块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她早该处理掉的,却偏偏等到谷里人越来越多才去做。我知道她从来胆子就小,怕事又怯弱……罢了,不说了。”缪盈垂首,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地面,她声音低沉,带一点几乎不可察的哽咽,“她以为投靠苏盛南就可以活命……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她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伙伴!”
缪盈的手攥成了拳头,掌心用力得攥出血来。
“苏盛南杀了太多人!杀十几个无足轻重的弟子对他毫无影响!为了得到沉青谷,他害死了他的师父,他害死了谷里跟他意见不一的人!平湖里头多少尸体,你想都想不到!把人害死了,就丢进铁笼子里,沉到湖水地下。那湖水看着清澈,我却觉得日日都能闻到冲天恶臭!”缪盈抬起头,双目亮如火星,神情竟有些癫狂,“你们来的时候,乘船过湖了对吧?底下成千上百的骨头,都在看着你们!满湖尸水,都是……我知道的,我若不逃出去,我早晚有一天也将是……”
“缪盈!”孙荞轻拍她的脸,“清醒一点!”
缪盈吃力地摇晃脑袋,额头抵在铁杆上。
“苏盛南的秘密就在平湖里。”她喘息片刻,忽然说。
另一边厢,潜入房子的江雨洮与金月楼弟子从后院的地窖进入了地下。
沉青谷下方地道纵横,江雨洮擅长辨别方向,在地道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捂着肚子蹲下了。
“疼……”他痛得满面是汗。
女子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用刀柄敲他脑袋:“做什么?拉肚子?”
“不是,我想、想吐……”江雨洮干呕两下,虚得直喘。
女子:“你吃了什么?”
江雨洮:“没吃什么特别的……就刚刚在平湖边上,喝了几口水。”
第29章 暝暝歌16
江雨洮吐得五内翻腾,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缺乏同情心的伙伴始终冷冰冰瞪着他,即便一句话不说,沉默也像责备。
“……我动不了。”江雨洮勉强吐出四个字。
“这谷里处处透着古怪,居然还敢随便喝水,你胆儿真大。”她说,“你没发现平湖岸边的大铁链子?”
江雨洮回答之前又吐出一口黄水:“什、什么铁链?”
他拢共也就在平湖上走过两趟,两趟都是从外抵达谷里,又都是入夜时分,岸边有什么确实难以察觉。
“这么粗的铁链子。”女子说,“我拽过,拽不动,铁链的另一头在湖里,似乎连着什么重东西。”
江雨洮想说话,但一张口就哇哇地淌黄水。女子皱眉捂鼻远离,低声道:“我不会在这里耽误时间,你若动不了,我便自己去找姐姐。”想了想,她转回头,“为求保险,还是先把你……”说着抽出刀。
江雨洮:“你……我……”
为求活命,他一面疯狂腹诽,一面扶墙站起。双腿软绵绵,腰更是根本无法直起来。但他还是开始挪动。方才吐得太厉害,如今身体隐隐发热,他头昏脑涨,在地下通道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同时站定。
左侧石壁隐隐传来水声。
江雨洮还未回头,身后传来拔刀之声。刀尖抵在江雨洮腰上,女子声音低沉:“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江雨洮额上汗珠豆大:昏头昏脑中迷失方向,俩人竟然循路来到了平湖边上。他在惊悸中忽然回神:平湖极深,此处绝不可能是平湖底部;平湖两侧都是陡峭光滑的山崖,水声只在左侧出现,他们现在正在山崖内部。
这一发现忽然令江雨洮想起女子曾说过的“秘密”。“山崖里面是空的,既然有通道,指不定还有别的洞穴。”他回头说,“你常见苏盛南在深夜到平湖来。”
无心的伙伴调转手中武器,点点头。“原来那臭湖周围还有这样容人通行的地方……”她用刀柄在有水声的山壁上一敲。
“别!”江雨洮嘶哑大吼。
这一敲,脆弱山壁落下几颗石子,随即有水淅淅沥沥从裂缝渗入。女子收起刀正要说话,方才还虚弱地在地上瘫成一坨的江雨洮忽然灵巧起来,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涌进来的水渐渐变多,俩人再也顾不上商量,一前一后拔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