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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145节

  “你!”燕珩回转身,分明为这话恼火:“寡人何时输不起?”
  “您输了,却说什么要走。交了玺印和虎符,却说三个月要灭秦。”秦诏最后那句话,干脆从质问变成了委屈的控诉:说了任凭我处置——却没一句叫我谁说了算的。”
  秦诏心里委屈道:我……我就算穷,您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当然,他不敢说,他更不敢委屈他父王。
  毕竟,那位打小就住在那富丽燕宫,过惯了呼风唤雨、万人宠捧的生活,受不得一点苦,吃不得一点委屈,实在正常。
  燕珩道:“寡人来时,你如何说?”
  秦诏道:“我……”
  燕珩扯住他的襟领,将人揪在自己眼前,那姿容薄怒,衬得更加生动漂亮了。秦诏罪恶地伸出手去,摸他的唇瓣,却又叫人擒住手腕,便不敢再动了。
  “你在寡人眼皮子底下,通敌叛国,勾搭五州,竟还敢说将寡人囚在这里。好你个秦诏——枉费寡人疼你。”
  秦诏看他这样说,知道今日,他父王定不会再走了。因而,他便道:“是……是我刚才鬼迷心窍。我怕您要走,心中着急,方才……还有,我没捉您的司马大人,我胡乱编造的,我在您面前,哪里有这样的威风?”
  停顿一会儿,秦诏抬眼问:“要不,您打我一顿,解气好吗?”
  “不好。”
  一句不好,秦诏全当成是燕珩的心疼。自个儿感动,便热热地就亲上去了,叫燕珩掐住下巴,又扯开:“你!”
  秦诏猛地抱住人,双臂铁钳似的捆住人窄腰:“燕珩,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五州挨个将我打了一遍,那时,我没犯错,你也将我下狱,打了许多顿。还不能抵消吗?”
  “不能。”
  “那、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待我伤好了,你再狠狠地罚好吗?”
  燕珩推了两下,没推动,不悦道:“放开。”
  “燕珩——你就让我抱一抱吧。”秦诏贴着他,狗皮膏药似的黏住,死活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燕珩就如往日恩情一起,烟消云散了似的。
  “这些天,我躺在那儿,总听见有人唤我,说我混小子,说我混账,说我是个小贼,小混蛋,还说我这样的小虫子应该命大。”秦诏道:“我听着,好熟悉,好想念……难道不是你的声音?”
  燕珩微微抿唇,别开视线:“寡人不知。”
  “可是,我睡了那样久,既没有渴死、饿死,也没有病死。是因为谁呢?”秦诏追上去亲他的唇瓣:“你喂了那样多,再喂我两口,倒也好。这回,我醒过来了……每一口,都细细地吃。”
  燕珩躲,秦诏却追。
  “还说什么美人,还说什么不给我住西宫,还说什么穷秦。”秦诏道:“燕珩,你生气倒好,可再也别说这样的话吓我了。我宁肯你打死我……”
  “再说了,你不跟我成婚也没关系。”
  “大不了,咱们就做一对暗处的鸳鸯便是。燕珩,你怎样,都躲不开我……反正,我就要让别人……”
  燕珩睨他:“聒噪。”
  秦诏道:“那我不说这话了,只留着力气,做点别的。”
  “唔……”
  德福和德元迅速的逃出殿里去了,他们将殿门关好,躬身候在外面,对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日光大片的越过窗扇,洒落在地上,又凭着珠帘的光影,落在燕珩的脸上。
  仿佛光色刺眼,帝王只好闭上眼去……
  那水声响得更厉害。
  不过很快,水声就被痛叫声替代了。一转眼的工夫,形势逆转,秦王到底被那位天子治住了。
  跪在地上的那位,咬着牙,手心很快就肿了起来。
  “不罚?——”
  “待你伤好?”
  “寡人可没有那样的耐心……”
  秦诏望着那把戒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忍住生理性的泪水,“斯哈斯哈”地喘着气,惊讶问道:“您、您怎么将它也带来了?”
  燕珩轻哼:“自然。”
  秦诏腹诽,欲哭无泪:“再没见过陪嫁带戒尺的……”
  那话不小心就说出了声儿,紧跟着又挨了一下:“混账。”
  混账本人贴上去,亲亲他施罚的手背,委屈道:“燕珩,你先别打了呗。这些天,你都不理我,我好想你了。你放我一马,我这手……还要留着做别的活呢?”
  燕珩坐在那儿,两腿微敞,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困惑地挑了眉:“什么活儿?”
  秦诏笑。
  那手猛地掏进去了……热辣辣的,滚烫。
  “唔!——”
  第102章 废制度
  燕珩擒住他的腕子, 将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心疼秦诏身上带着伤,不叫他作死,秦诏却生龙活虎地招惹那位。
  燕珩骂他混账, 又说:“难道你就只有这一件事可做?”
  当然不是。
  燕珩问他政事,他便乖乖地答, 条理清晰,也算对答如流。
  “父王, 您这样倒像我的老师……”秦诏笑眯眯地开口:“子不教父之过, 我还有个难题,想要请教您, 不知您能不能给我解惑?”
  燕珩道:“说来听听。”
  秦诏便问他:“就是那日,您说过的, 这八国之乱,形同散沙,握不到手心里去。最可恶的, 便是那些老腐朽, 过惯了太平日子,又说些什么骨气一类的话, 总给我惹是生非。我心中不爽利, 却又杀不得。若是到处都有反对声, 总也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燕珩轻哼笑:“这好办,寡人最喜欢管这样不听话的人了。交到寡人手里,你便不必犯难了。”
  秦诏道:“我是不犯难了,您倒要撇下我,不知寻谁去了。”
  秦诏眼下也看清了。
  那道权力的闸刀,须得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 九国诸众、群起怒之而不敢言,他方知权力的好处。
  如起舞弄剑戏寒霜,天下人皆惊惧。
  比起献一朵花,他更想要让他的父王、他的燕珩,来欣赏那一曲剑舞的酣畅。他要让燕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眼只有他。
  只有在爱人眼中舞弄这柄剑,才算过瘾。
  见燕珩冷哼,并不打算理他,秦诏俯身贴在人颈侧,又自身后圈住他:“燕珩,我现今明白了一点道理。”
  “嗯?”
  “你说我狼子野心,可八国相争能者居、兵不厌诈,我胜了也没什么不磊落的。你又说我没出息,心中只想着同你云雨,可丈夫成家立业,我难道做了八国……”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刻意戏弄人似的,又改了口:“不,可我难道做了九国的王君,连天下都说了算,爱你却成了下流吗?……”
  他贴近人耳边,低声笑道:“窈窕燕珩,秦诏好逑。”
  燕珩掐住他下巴,“还说不下流?”
  “此乃古人言,人皆传颂,如何下流?”秦诏不承认,忍不住凑上去想啄人家的耳尖,被抬指压住,淡定推开了。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又问:“燕国太平,并不需要您多费心思,治理燕国各个郡县、大小纷争的折子送到临阜,不还是递到您的案前吗?”
  “哦,依秦王的意思……”
  “若您想,并归为一,叫您说了算。若您不想,就请燕王,也给我腾一处地方……咱们二人,家国相偕,各算各的账,可好?”秦诏道:“若是父王肯为我代劳,那我就……更感激不尽了。如此一来,我倒省下功夫,去琢磨五州之事。”
  “嗯?”
  秦诏道:“父王,你说,我将五州也打下来,给您养马,可好?”
  燕珩轻嗤:“大言不惭,岂不知八国不稳,还须养息?”
  “说来犯愁。若是不夺五州,出兵相助,论名声,我便不仁不义,论结果,倒要便宜那小子了,纵那小子吃不下,那位主母也不是吃素的。”秦诏叹气:“到那时,统一大业,不在你我之一代了。”
  这话没来由的伤感,下一代在哪儿,还没着落呢。
  燕珩看了他一眼,戏弄道:“寡人的下一代,就在眼前,不肖子孙,只嚼寡人的血肉吃,恐怕也不见得争气。”
  秦诏:“……”
  诶?父王您怎的骂人呢!
  燕珩道:“兵马吃力,不战,方为上策。”
  “若是不战,一来,有违我与他二人之盟约。二来,怕他们五州觉得,咱们不出兵,是因为刚打了一仗,内里虚空、兵马孱弱。若叫他们动了坏心思,白惹出乱子,倒麻烦。”
  燕珩沉思片刻,并不赞同。但他不打算说出心中想法,只问了句:“到底是你怕他们起坏心思,还是你已经动了歪脑筋?恐怕……是想趁乱抢人家的东西。”
  秦诏讪笑:“这竟也叫您看破了。”
  燕珩看了他一眼,道:“往日里,竟不知你这样的好大喜功。”
  “并非如此。”秦诏与人说道:“当年,有先祖父与外王父之力,秦国骨气铮铮,虽然弱小,却没人敢欺负。可在秦厉手中,却叫我秦民吃尽了苦头……自他即位,秦国先后遭抢掠十三次,开春农忙之时,年年叫人扼住水源,抢不到水,种不出粮食,人民吃不上饭,那粮草虚空,马又拿什么养?岂不是越过越穷,死的人越来越多,朝库里都结了蛛丝儿网,还不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年来……秦民饱受疾苦。”秦诏站定在殿中,幽长地叹了口气,竟有帝王之苦心肝胆:“可难道别国就安生?这些年来,您治下,并非不知。邻国倾轧、抢夺土地,战事或大或小,从不曾停息。”
  “燕王威风英明,可也管得全了?可也能处处去镇压?”秦诏回转身子,含笑看着他:“父王,那燕国……虽然太平富裕,难道没有吃不饱饭的。凡是到您面前请安的,个个肚满肠肥,那些您看不见的地方……未必富裕。”
  “高门大户吃得也太多了,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我并非好大喜功,父王,我想给你的天下……不止兵马富庶,不止华贵宫殿。还有吃得饱、穿得暖的黎民百姓。是那老有所养、暮有所依,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天下。”
  秦诏折膝,跪在他身旁,拉过人的手来,去吻那脆白腕子,而后,以两瓣唇肉沿着里腕、小臂,嗅着往上滑……
  “燕珩,你就不想看看,何为海晏河清,天下大同吗?”
  燕珩顿住,掐住他的脸蛋:“难得你聪敏一回,这话说得有理。”
  秦诏将唇抵住他的小臂,伸出舌来沿着那根青色血管,舔了舔。他复又拿牙齿去研磨,叼住……含在唇间,细细地裹。
  若是一只小兽,燕珩倒真觉得,他是要吃了自己呢。
  这许多个日夜,小兽变作吃人的野兽,獠牙森森被掩藏起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秦诏了。他垂涎已久,只待合适的时机,将猎物吞入腹中。
  他想,燕珩这样香甜,待那一日,必能吃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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