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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西堂 第49节

  “父王……我……”
  头顶的声音冷哼道:“混账——”
  还不等再训斥两句,秦诏便说道:“父王,对不起,您打我吧——只要您别生我的气,别不要我。”
  燕珩垂眸。
  再抬起头来,秦诏泪痕满脸。
  因隐忍着不出声,咬得狠,唇瓣便冒了红。
  瞧着可怜,叫人心肝紧。
  燕珩轻哼,伸出手去,拿指腹蹭了蹭他的唇瓣。
  “松口,不许再咬了。”
  “舔一舔。”——止血。
  秦诏直直盯着人,噙着泪的双眸中,有复杂难言的幽邃情愫。
  他舔了舔唇,又唤了句:“父王……”
  獠牙被这头小狼崽子藏了起来。
  但燕珩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尽管难猜。因而,这位帝王,不由得在灯影昏色中,眯起了眸子。
  第43章 豺狼斗
  燕珩敏锐, 若说毫无察觉,必不可能。
  然而,他总觉得这小子缠人, 是往常便养出来的,自个儿纵容偏爱许久, 有这等情肠也不为过。
  可如今长大,不见收敛, 倒越发的放肆了。
  ——那擒住手腕的力气生猛。
  含着泪的双眼之中, 有藏不住的浓重占有欲。幽邃之难测,不似平日乖巧。疑虑一遍又一遍的在这位帝王心中滚过去, 提醒着他,某种危险正在酝酿……
  半晌后, 燕珩下了命:
  “德福,挑几个机灵的女官,给秦诏送过去。”
  德福眼见秦诏那等缠着人, 心下也明白了一两分, 他们王上这是嫌小公子不开窍呢。如今已是许亲的年纪,须得讲规矩、识大体了, 再不能那样往怀里钻才是。
  ——“是, 小的这便去。”
  “慢着……”燕珩又止了声,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将人带过来,与寡人过目。寡人要给吾儿,选个最合宜的美人。”
  德福忙称是。
  帝王自一群姿色各有千秋的女官中选中了一位。唇红齿白、涂的胭脂娇艳,再有那眉目含情,明媚动人……
  最妙的是眼尾轻挑,添了颗朱砂痣。
  燕珩端着茶杯, 轻呷了口茶,细思慢想:这等艳丽美人儿,秦诏定是喜欢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燕珩抬眸,淡淡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官行礼,倒是端庄不怯:“小奴名焦儿,年已十八。”
  燕珩搁下茶杯,想到什么似的,慢腾腾地嘱咐道:“寡人那小儿,往日规矩不拘,若是……”
  焦儿镇定答道:“小奴会的花样儿多,保准伺候好小公子,请王上放心。”
  燕珩:“……”
  帝王神色微变,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清楚。
  德福难得纳了闷儿,怎么瞧着王上,想赏又舍不得呢?难不成……
  因燕珩那点儿犹豫,德福便会错了意,赶在他发话前,与人台阶下:“王上,女官开春入宫,本是为王上预备的。如若不然,可替小公子……”
  焦儿:……
  燕珩:……
  帝王睨他,不悦道:“糊涂。”
  德福忙讪笑着躬腰,心里只叹可惜,那一群美人儿个顶个的漂亮,竟没一个将他们王上引住的。于是,没大会儿,便全都撵出去打发了……
  当日,燕珩行赏,焦儿便入了东宫。
  烛光才暗下去几分,那红裙挂着珠链,姗姗摇曳的身姿便坐近在宽榻上。
  秦诏敏锐睁眼,将她往自己脸上摸的手擒住——两道眉拧得老高:“你是谁?”
  “小奴名唤焦儿,来教公子一件顶顶要紧的事儿。”焦儿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肩头,惊得秦诏猛然坐起来:“放肆。”
  焦儿笑了。
  这句放肆,倒学了他们王上几分威严呢。
  秦诏顿了片刻,松开人,道:“谁派你来的?”
  “公子明知故问,还能谁派小奴来的?自然是王上。”焦儿见他仿佛不识风月似的,便自个儿将那衣襟更解开来,露出狭窄腰肢并瘦削肩颈……
  “王上是怕公子不懂得这等事,特叫我来……教教您。”
  她轻勾唇,自觉那两碗豆腐似的乳,少不得要将秦诏吓到。
  奈何秦诏神色镇定,只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冷着脸道:“原是为此,不过是父王戏弄我罢了。”
  焦儿微愣。
  秦诏拨开外袍给她披上,而后越过她下了床榻,背对着人说道:“快将衣服穿起来吧,好不失礼。我自外殿等你,有话要问。”
  ——问话?
  ——不睡觉吗?
  没大会儿,焦儿穿好衣服,裹上秦诏的外袍,端正跪在殿中。她抬起脸来,静静盯着那位坐在宝座上的少年公子,因扶手雕花嵌玉、夜明珠光辉盈盈,衬得神容冷淡如寒月。
  “公子要问什么话?”
  秦诏开门见山地问道:“父王为何要派你来?可曾嘱咐了什么话?”
  “为了不叫您缠着人罢了,只说您不懂得这些规矩,才那等亲近。”焦儿一五一十道来,又说:“我是王上选中的。王上瞧着我喜欢,兴许您也喜欢。”
  秦诏冷笑,垂眸睨着她,视线扬着发问:“父王瞧着你喜欢?哦——那你跪近些,让我也瞧瞧,是何等的漂亮,竟让父王喜欢——”
  焦儿聪慧,敏锐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儿,迎上人的审视,不卑不亢道:“王上爱屋及乌,是瞧着公子喜欢,为公子选人,自然瞧着谁都觉得喜欢。”
  秦诏:“……”
  这话挑不出错儿来。
  焦儿便又道:“可容我问一句,公子难道对我无有什么想法?”
  秦诏言简意赅:“没有。”
  “莫非公子不懂?……”
  “你!……我怎么不懂?”他微顿,也不知道生了哪里的气,口气有点不爽似的:“就算你生得好,也未必人人都喜欢——父王怎能这样待我,平白作践人。”
  焦儿明白了。
  她淡定道:“赏女官本是恩赐,公子这等不高兴,想必是有喜欢的人了?”
  秦诏皱眉,不语。
  “这燕宫没有旁的女眷,王上的秀女我也都见过,虽美艳,但未必是公子喜欢的模样儿。”焦儿沉思下去,又惊诧道:“难道是符小将军?……”
  秦诏压根儿没将她的揣测听进去,就记住了“秀女”两个字。他近些日子,正为这事儿烦躁,因而,听见这话,他忙追问:“你方才说,那些秀女你都见过?——如何?”
  “混个脸熟罢了。什么如何?宫中秀女,个顶个的才华出众、品貌双全。”
  她才夸了两句,秦诏就黑脸下去了。
  思及王上的态度、如今的形势,个中渊源,也不难猜。
  焦儿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变化,又火上浇油道:“我本来也是选来伺候王上的,给他解闷儿,好给秀女们传授经验……”
  “什么?”秦诏险些坐不住,急道:“那、那你和父王……?!”
  焦儿道:“公子关心这个作什么?纵王上不宠幸我,自也会宠幸别人的。”她拨了拨领口,将白皙锁骨露了一小片儿,才笑道:“听闻王上身子强健,美颜威仪……”
  秦诏愠怒:“够了。你住口——不要再说了。”
  “公子,又怎的了?”
  似乎随着她的话,想到了某种见不得人的画面,秦诏猛地涨红了脸,轻喝道:“不许这等玷污父王。”
  片刻后,他压下怒火,又道:“你留下吧,就在东宫,哪也不许去——不许再见我父王!”
  有了这等前因后果,焦儿已然摸出端倪。
  秦诏这等反应,不是求恩宠,便是生了私情——又或者,都有。
  此刻,盯着秦诏复杂变化的神色,她刻意将患处拨得更狠:“这可使不得,小奴伺候完公子,还得去伺候王上呢!小奴会的花样多,说不准王上喜欢,也封我一个漂亮宫殿住住……到那时,公子还得唤我一声夫人呢。”
  秦诏怒而抬手,拂倒了旁边桌案上的果盏。他站起身来,快步下了玉阶,自架子上抽剑,回身一扫。
  剑锋闪过一道银光,刃尖直直地挑在焦儿下巴上。
  秦诏冷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什么狗屁夫人——那是我父王。”
  当下,焦儿心底明白了个七八分。
  她佯作不解:“您这话无礼,怎的作了您的父王倒不能有夫人了?”
  见秦诏隐而不发,她又丝毫不惧的发问道:“女官之职,本就是伺候主子的。我奉命行事,安分守己,公子为何要杀我?再者,您若杀了我,王上怪罪起来,恐怕……”
  秦诏强忍胸肺喘息,凛声道:“笑话,父王岂会为了你罚我?”
  “就算不会罚你,却怕……王上心中不悦、白白生了龃龉。公子不值当的为了我,伤了‘感情’。”焦儿笑道:“与其杀了我,公子还不如留我在东宫效力呢!”
  “留你效力?”
  “正是,我自安分守己、鞍前马后,为公子谋划一二分,那秀女并各处宫门……”她轻笑道:“我比公子还熟悉两分。”
  秦诏审视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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