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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三日逃杀 第27节

  又来晚了一步吗?高凡把冯桂琴吊死了?邸云峰努力克制住情绪,尝试靠近那棵树的树干爬上去先把尸体解下来,可惜这位置实在别扭,还不等接触到树干,他就差一点顺着沟滑下去。
  不行,这种身体状况无法完成这份工作。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林中传来人语,邸云峰赶紧把手拢在嘴边,朝那边大喊。
  林子深处传来回应,不多时脚步靠近,几个农民打扮的人从各个方向跑过来。
  邸云峰亮出警察证,表明身份,指挥他们把冯桂琴摘下来,在地面上放平,扯开脖子上的绳套。
  身体还是热的,距离死亡时间不太久,邸云峰迅速检查,确认冯桂琴身上不存在其他致命伤,完全就是机械性窒息,立即给其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期间他不禁疑惑高凡是怎么做到这样杀死冯桂琴的,首先脖子上只有一道勒痕,不像是高凡先把冯桂琴掐死或者打晕再吊起来的,可如果没有事先将其弄死或者弄晕,在这么复杂的地形里他怎么可能把一个大活人活活吊死?
  高凡现在在哪?在暗中因此而得意吗?思绪流转,手上的动作一直在持续,邸云峰感觉到手掌下冯桂琴肋骨破裂的脆响,汗水从他鼻尖一滴滴落下,他依旧不愿意停手,不愿意相信不管是自己听从命令还是不听从命令,都始终落于高凡之后。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过来拍拍邸云峰的肩膀,说:“行了小伙子,救不回来了。”
  松开手,邸云峰几乎瘫坐在地上,干瘦老头儿递给他一壶水,他喝得一滴不剩。
  缓了几口气,他又爬起来,抓住老头儿问:“你们都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把冯桂琴带到这里来的人看见了吗?”
  老头儿有些发蒙,回头看左右的乡亲,乡亲们也发蒙。邸云峰提示道:“她才失踪半个小时,你们不可能直接想到有危险!”
  最先赶到这里的人告诉老头儿邸云峰是警察,老头儿这才好像明白了什么,语气深长地说:“你想多了警察同志,冯桂琴是自己上吊死的,不是被别人害的。”
  第46章 家的意义
  自杀?开什么玩笑!邸云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儿,可转瞬他又意识到冯桂琴的种种特征的确符合自杀,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带着猜测来的,碰见这么一幕情景,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怀疑是自杀。他再次看向冯桂琴的尸体,一时拿不准主意。
  老头儿从人群中叫出来一个人,邸云峰抬眼看去,正是冯桂琴家照片上那个瘸子,其本人比照片上看更老实,甚至有些呆傻。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冯桂琴,机械地走到近前,双膝跪下。
  老头儿道:“别伤心老东子,这女的平时没少熊你,死了也算净心,赶紧跟警察同志说说是怎么回事。”
  瘸子深吸一口气,止住眼泪,声音微弱地说:“这两天桂琴一直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平时老是大呼小叫,动不动就把我骂得狗血临头,可这两天好像变了个人,给我做饭,给我端洗脚水,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主动跟我唠嗑,唠的都是她嫁过来以后的鸡毛蒜皮的事儿,最后说‘想想其实挺后悔,这么多年没给过你好脸,你千万别埋怨我,我就是这性格,哪天等我死了以后,你还得把高义当亲儿子养,最好给他盖一所房子,再说个媳妇,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来’。我这么大岁数了,听得出她这话不对劲,就问她咋了,她不跟我说,就是笑,笑了一会儿又哭,好像有什么遗憾的事儿不想告诉我。刚才我从山里回来,看见她不在家,就去左邻右舍找,大家都说没看见,我感觉不太好,回家翻东西,发现她平时最喜欢的这套衣服和这双鞋没了,房檐下面捆柴火的绳子也没了,一下子想到她可能想不开,赶紧让村长组织人进山里找,就是这么回事。”
  说着,感情上涌,他伏在冯桂琴身上痛哭,“你对我好不好咱俩都过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埋怨过你,你有啥事想不开,咋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呢……”
  在场的人为之动容,邸云峰也感觉心头发酸,但他不是因为冯桂琴的死,而是因为瘸子的重情重义。
  不过当然,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冯桂琴为什么要自杀?瘸子说她这两天开始反常,几乎可以判断是因为高凡的事,可如果她害怕高凡找她报复,完全可以向警察寻求庇护啊,这两天只是他就跟她联系了好几次,电话中她没有显现出任何担忧或者恐惧,反而说起高凡时好像事不关己,怎么会突然害怕到自杀?这说不过去。
  这会儿,邸云峰知道了干瘦老头儿就是村长,反复跟他确认事发前后有没有在村子里看见陌生人,尤其是一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村长打包票没有,这个村子太偏僻,平常除了收参的基本没人来,要是来了陌生人肯定一眼就能被注意到。
  说完,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冯桂琴的脸,吩咐另外几个年轻村民砍树搭担架,准备把尸体抬下山去。
  忙忙碌碌中,人群发出一阵骚乱,邸云峰看过去,见山下走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情。
  这大丫头模样非常狼狈,一瘸一拐,脸上、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全是小伤口,有些还在向外渗血。
  她没说话,走到邸云峰身边,把遗落的那只鞋套在脚上,伸手就去翻冯桂琴的衣兜。
  死者为尊,村民们赶忙拉她,她看着大家说:“我亲眼看见她往树上拴的绳子,我要阻止她,被她从这里推下去了,临死之前,她鬼鬼祟祟地往兜里塞了什么,应该很重要。”
  邸云峰急忙介绍陈情是他的同事,大家这才松手,随后陈情果真从冯桂琴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很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把钥匙。瘸子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他家一个抽屉的钥匙,抽屉里装着结婚时他给冯桂琴买的黄金首饰,平日里冯桂琴不准任何人碰。
  是抽屉里藏着什么吗?大家不敢妄自猜测,在村长的组织下抬着尸体下了山。
  途中邸云峰和陈情互相搀扶着,陈情讲了刚才的细节。进村后她在村口看见一个老太太,就问老太太冯桂琴家在哪,老太太给她说了大概位置,她直接找过来,结果数错了一栋房子。她正在隔壁的院子里往屋子里面看,就看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妇女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后山林子旁,她觉得不对劲,喊一声“冯桂琴”,妇女回头看一下,加速往林子里走,从反应上她判断出这个妇女就是冯桂琴,急忙去追。
  当时她猜想冯桂琴有可能是要去跟高凡碰面,一边追赶一边跟冯桂琴说话,想问一些信息,冯桂琴不搭茬,越走越快。
  这种石头山不是一直往上走就行,得不停地绕过石堆和沟壑,冯桂琴显然比陈情更熟悉地形,绕了几次,陈情发现自己跟丢了,只好凭着感觉继续往更高的地方走,结果就在那堆石头旁,她看见冯桂琴把绳子抛到歪脖子松树的树枝上,系了一个大扣,另一边绑成一个松紧套,正在往自己脖子上套。
  她大喊一声,冲过去阻止,情急之下鞋卡在石头缝上卡掉了。
  冯桂琴好像突然有了后悔的意思,站在原地开始哭。
  她一边凑过去一边安慰,走到近前刚好扯住绳子,冯桂琴突然恶狠狠地推她一把,把她推到沟里。
  她顺着沟往下滚,看见冯桂琴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看了看又揣回兜里,然后站在石头尖上纵身一跃,悬在半空。
  沟很深,她摔得不轻,很长时间才缓过来,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位置,也看不见冯桂琴了,只好摸索道路往回走,摸回来就看见刚才这一幕。
  邸云峰有些责备地问:“你怎么搞的?猜到高凡会来找冯桂琴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陈情毫不掩饰地说:“因为你们警察只想完成任务,没人想帮助高凡,我想单独见他,阻止他杀更多人,并且告诉他如何回答警方的审讯对自己有利。”
  邸云峰不赞同陈情这种所谓的“帮助”,但这会儿不是争论什么才是“正义”的时候,他问:“你是怎么猜到高凡没有逃跑的?现在这个局面你觉得高凡有可能在哪?”
  陈情道:“高凡根本不会逃跑,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如果徐百万是他最后一个目标,杀死徐百万之后他就会去自首,所以听你讲完仓库里的情形后,我就知道他还有其他目标。”
  就这么简单?邸云峰有些狐疑,可他看着陈情那坚定的眼神,又明白她就是这么相信高凡,她对高凡所有的了解都转化为对高凡的信任,无需理由的信任。
  他没回应,等待陈情回答第二个问题。
  陈情考量一会儿,有些懊恼地说:“我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本来我以为冯桂琴就是高凡的最后一个目标,但他好像没来。”
  邸云峰猛地扯了一下陈情的手臂,眼神交流之间,陈情明白邸云峰的意思,低下头,伤感地回答说:“回家。一开始我跟你们的思考方向一样,重心放在了害高晓晴失踪的凶手身上,想以此确定高凡的动向,直到听你说高凡杀死徐百万仍然逃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们选择错了方向,我们不断寻找可能跟高晓晴失踪有关的人,就像从中间开始读一本小说,虽然不耽误我们看后面的情节,但没有从第一页开始读,就不会完全了解故事脉络,从而影响我们对整体的把控。高晓晴的故事在1998年重新开始,那时候她不再是个渴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学生了,也不再是个需要一笔巨款给叔叔看病的孩子,她的人生在1997年就业已毁灭,她能选择回到清河镇是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那时候她举目无亲,唯一牵挂的人只有身在监狱中的高凡。那时她会想什么呢?会干什么呢?我尝试把自己想象成高晓晴,发现答案竟然那么简单,只有两个字,就是‘回家’。她拼尽全力却因为客观因素一事无成,她身陷囹圄却意外逃脱牢笼,她一定满心疲倦,对生活,对生命,都没了希冀,那时候,她想到的一定是回家,所以我觉得1998年高晓晴再次失踪既然不是徐百万做的,那么一定跟她的目的有关。所以……你考虑过‘家’的意义吗?”
  陈情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猜猜吧,因为你从小跟父亲四处漂泊,所以对家的想象是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跟父母在一起,安安稳稳,上学放学。而我,我的家庭条件很好,可是父母很忙,弟弟很不听话,所以我对家的想象仅仅是一家四口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其乐融融。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些缺失,这些缺失会化作对家的想象,将心比心,像高晓晴和高凡这种孩子,他们的想象应该比我们还要简单,他们从小没有父母,寄人篱下,得到关爱都是奢侈,那么他们对家的想象会是什么呢?”
  她抬起头,看着树冠缝隙中的夜空,十五的月光皎洁,掩盖掉星辰的颜色,“呵呵,也许是一座房子,仅仅是一座房子,他们兄妹俩已经不再奢望父母的关爱,高凡以他的方式保护着他妹妹,高晓晴也以她的方式爱着她哥哥,他们唯一缺少的仅仅是一个安身之所,一座房子。高晓晴既然选择回清河镇,一定是想在那里定居,她需要一座房子,那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家,还是她想给高凡的家,房子……后面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了吧?”
  的确,邸云峰想通了陈情的思路,并且比陈情更加肯定。1996年相识时,高晓晴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跟她哥哥一起生活;1997年,跟徐琳琳相处的过程中,她的目的依旧是考上一所好大学,有一个安稳的工作,跟哥哥吃饱穿暖;1998年最后一次露面,徐琳琳问高晓晴将来有什么打算,高晓晴说的是,“回家,好好生活,等我哥哥回来。”
  什么才是家呀?对于从小生活在别人屋檐下的孩子,对家的全部想象也许仅仅是一座房子吧?她那么善良,那么爱高凡,也不会希望高凡出狱之后连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都没有。
  那么高晓晴见过徐琳琳之后一定回到了她家的老房子里——文局长也是这么推测的,所以高晓晴再次失踪的起因,很可能是那座房子引起的争端。
  邸云峰猛然想起在刚刚得知高凡越狱的消息时,大家曾围绕高凡有可能投奔的亲属做了调查,那时候他们了解到,高远达的老屋是后被高义继承的,而且村长赵三脚说高远达离婚时选择留下老屋,是觉得对哥哥高远发有所亏欠,想在自己死后把房子留给高晓晴……
  他放开陈情,快走两步追上扶着尸体的瘸子,问:“你知不知道高义是什么时候继承高远达的老房子的?”
  瘸子想了想说:“是1998年春天那会儿,我和桂琴刚结婚没多久,她在俺们村还是个生面孔,但她这个人见过世面,能说会道,喜欢跟外面来收参的人唠嗑,收参的人了解到她的情况,告诉她高义可以继承亲生父亲的房子,而且收参的告诉她用不了几年镇子里都要动迁盖楼,房子会更值钱,她马上就联系了清河村的村长,村长帮高义办了继承手续,等了两年,房子不光没值钱,还越来越破,她不想再等,就卖给了他们镇一个姓郭的人。”
  果真是这样!都是1998年夏天,时间上有重叠,之前竟然没往这方面想!高晓晴想回到老屋安家,在冯桂琴看来这几乎是赤裸裸的霸占,视高凡和高晓晴为敌人的冯桂琴怎么会准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也就是高凡的思路,他了解妹妹心底最质朴的渴望,了解妹妹对他的爱,了解冯桂琴那蛇蝎心肠,所以当他听徐琳琳说完高晓晴说的想回家等他出狱,他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冯桂琴身上!
  那么冯桂琴把高晓晴骗到哪里去了呢?高凡既然想到这样,为什么没过来找冯桂琴?冯桂琴又为什么要自杀?
  邸云峰猜想也许冯桂琴留在抽屉里的东西能够解开他心头的疑问。回到冯桂琴家,他打开那个抽屉,发现那些精心摆放的首饰中留下的是一封遗书,他迫不及待地展开来看,只一眼,便眼前一黑。
  第47章 未寄出的信
  遗书字迹清晰,短短三行,言简意赅:我,冯桂琴,今年四十六岁,前夫是清河镇清河村高远达,后改嫁棒槌村孙强东,高晓晴是我杀的,与他人无关,我自杀谢罪,尸体随便处置。
  冯桂琴把高晓晴杀了!?就因为那座破屋!?邸云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再让陈情确认字条上就是这么写的,让瘸子确认这是冯桂琴的笔迹。
  两人都给与肯定回答确认,但陈情更冷静一下,她安慰似地搭住邸云峰的肩膀,说:“你早该有这个心里准备,一个大活人消失这么多年都没再出现,遇害的可能性极大。看到这张纸条就能理解冯桂琴为什么自杀了,她明白就算高凡不杀死她,警察也会在抓捕高凡的过程中破案,这件事还是会败露,与其提心吊胆地等待宣判,不如一死了之。”
  冯桂琴是个杀人犯,这件事震惊了所有棒槌村村民,一开始热心帮忙的乡亲们全都退到后面,不敢再靠近尸体。
  村长也手足无措地看着邸云峰,眼睛里满是向警察征求意见的意思。
  邸云峰无动于衷,他沉浸在高晓晴被杀的强烈刺激中,悲伤,愤怒,不解,自责,复杂的心绪之下,他几乎崩溃,一遍一遍在心底发问: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善良可爱的小女孩,竟然因为一座破房子被杀吗?那么命途多舛的生命,老天从不愿意给她一点怜悯吗?
  陈情示意村长把无关人员都请出去,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邸云峰,她道:“云峰,既然事情确定是冯桂琴干的,高凡就一定会来,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在这里等他,等他来了,我跟他说说话,然后让他去自首,我保证,他一定不会再逃避。”
  邸云峰暴怒,甩开陈情的手,“你懂什么?仅凭一封遗书不能确认高晓晴死了,没有犯罪经过,没有目击证人,没有证据链,甚至没有尸体,这只是冯桂琴的自述,她出于某种目的撒谎也说不定!高晓晴有很大可能还活着!”
  陈情不气不恼,目光晶莹地盯着邸云峰,“别傻了,云峰,高晓晴已经死了,只是你不愿意接受。振作起来,我们没能帮助高晓晴,一起来帮助高凡不好吗?高凡的行为动机没有错,只是错在行为方式,我可以请最好的律师团队为他辩护,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是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晓晴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邸云峰不争气地流下眼泪,“你还在帮高凡说话?我告诉你,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当初如果不是他去徐百万家盗窃,不是他杀了白如月,高晓晴就不会独自支撑那个破碎的家,她会读高中,会上大学,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的确,作为哥哥,他保证了高晓晴不让人欺负,可那是爱吗?根本不是,他要是真爱高晓晴,就会知道高晓晴需要的是融入集体,不是像只鸟儿一样被保护起来,他要是真爱高晓晴,就应该跟高晓晴一起努力改变命运,那样现在已经苦尽甘来了!高晓晴有今天的结局,起因全在他!”
  陈情紧咬着牙,“你说这些我都明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这些没有用,我们要把损失降到最低,相信我,如果再给高凡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机会,他一定能改过自新,这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你只需要等在这,给我们一次见面的机会,其他的事由我来做,发生意外责任由我来担。好不好?算我求你,朋友之间的请求。”
  邸云峰握紧双拳,冷冰冰地说:“我是警察,抓捕嫌犯是我的职责,我会跟你在这等,但我不会准许你教唆他对抗审查,等他出现我就会抓他,拼上性命抓他,我还会通知文局长,让他们马上赶来增援。”
  说着,他去掏陈情的手机,陈情躲闪,拒绝,两个伤员在屋子里别扭地争抢,搞得院子里的村民莫名其妙。
  陈情一边躲避一边激动地叫喊:“你听我说云峰,你虽然是捍卫法律尊严的警察,可你什么都没见过,你没见过杀人放火却只因为一纸精神病鉴定依然逍遥法外的人;没见过强奸妇女却被反被认定为偷情害得妇女自杀的案子;没见过恶贯满盈却摇身一变成为社会名流的成功人士。这些我都见过,它们就真实地存在于阳光下,最好的例子就是徐百万,他们那么坏,从心烂到骨子里,依旧能好好活着,为什么我们不能给高凡一个机会?他杀的都是背信弃义罪行累累之徒,我们不是放过他,不是教唆他,只是教会他用合理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权益,这有什么不可以?”
  邸云峰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是“高晓晴死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善良的人竟然没有好报,他也因此联想到自己,他和高晓晴都那么努力,都有一个不大但正确的梦想,就是这种简单的梦想,世界却不允许他们实现。
  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理智,可就是理智不起来,他想要所有人为高晓晴的死付出代价,可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死了,他不能怪罪一具尸体,只能怪罪高凡!
  手机抢到手了,关机,他将其打开,陈情又过来抢,哭诉道:“求求你了邸云峰,就是让我跟高凡说说话而已,我想为他做点事,不要叫他们来支援!”
  剧烈的抢夺中,两人滚在地上。这时,大门口警笛大作,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阵脚步冲向房子。
  带队的是李荣富,队伍中还有攀天星和佟小雨,这些人先是惊讶邸云峰和陈情在这,后又惊讶炕上那具尸体。
  李荣富问是什么情况,邸云峰如实回答。李荣富又焦急地抢过冯桂琴的遗书,看过之后恨恨骂道:“他妈的,真是她杀的!”
  邸云峰又遭受一击重击,问李荣富怎么确定高晓晴死了的。李荣富道:“我们把高凡堵在张军鹏的屠宰场了,他挟持着高义,高义交代高晓晴死了,是冯桂琴干的,但不知道具体细节,高凡要求我们把冯桂琴带过去他才肯放人!”
  陈情道:“那我们就把尸体带回去吧,有冯桂琴的尸体和这封遗书,我能说服高凡!hs”
  时间紧迫,李荣富让人把冯桂琴的尸体搬上警车,他们带着瘸子一起返回清河镇。
  从瘸子口中,邸云峰了解到,高义这孩子从小被冯桂琴宠溺,不太懂事,性格内向,一天一天不说话,到他家之后跟他关系很僵,有几次他跟冯桂琴吵架,高义竟然还敢打他。高义小时候被冯桂琴逼着学习成绩不错,初中毕业考上县二高,但高中时在外面学坏,抽烟喝酒打游戏,打架斗殴,冯桂琴几次批评教育他,他反而变本加厉,有一次冯桂琴打他,他居然把冯桂琴按在厨房里要剁她脑袋。高中毕业他就不念了,冯桂琴还是惦记他,托人在清河肉禽厂给他找一份车间的工作,现在刚干满两年,据说他挺害怕他们的张厂长,在厂子里表现得挺好,还当了班长。
  佟小雨也趁这个时间跟邸云峰说了他走之后发生的事。事情很凑巧,那个私人诊所位于城市边缘,旁边是原来的砖厂废墟,生活着很多流浪猫狗,诊所老大夫的儿子是个摄影爱好者,近期正好架设摄像机拍摄一窝新生流浪狗的生活,高凡去诊所之前把偷来的摩托车藏在废墟中,离开之后又去取,刚好被摄像机录下来,根据录像内容可以确定他前往的方向是清河镇,文局长立刻调集警力沿途搜寻,最终在清河镇附近的玉米地中找到摩托车,确定高凡回了清河镇。摩托车有很严重的划伤,推测高凡是出了车祸。
  另一边,铁队长带领刑侦大队三中队全体干警对高家老屋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家里的东西——尤其是高家以前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搬动了一遍,结果在西屋炕柜后面的墙上发现一幅高晓晴画的画。
  那张画贴在墙上,不是用来装饰的,而是跟很多报纸一起用来糊墙的。
  画有些褪色,但依稀可辨画的是那座老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后院里跟一条小狗玩耍,两人都开心地大笑着,房子后门口站着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慈祥地注视着他们。
  画的空白处有一段话:哥哥,我听你的话,不去看望你,但我真的很想跟你说说话。没关系的,大家都知道徐百万是坏蛋,所以没有觉得你是坏人,更没人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妹妹而看不起我,即使个别人不分好赖也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哥哥,是我最大的骄傲,有你我才会感觉到幸福。叔叔生病了,我带他去做了手术,现在好多了,明天我就回学校去上学,你什么都不用惦记,你的妹妹长大了,完全能照顾好这个家。叔叔没有怪你,他说我们还是他的好孩子,等我大学毕业,等你出狱,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到时候你就可以养一条你一直很想养的小狗了,我们就给它取名叫暖暖吧,因为那时候的家一定很温暖。我会加倍努力学习,你也要好好表现哦。1996年10月7日。
  李荣富问郭青山这张画是怎么回事,郭青山说他们刚刚买完这座房子时简单收拾了一下,为了省钱,柜子后面没刷大白,要来一些旧报纸糊的,结果没够用,他们就在家里找其他的纸,在一堆旧书本中找到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是这张画,当时高家人都不在了,他们觉得没有用,就用来糊墙了。
  看起来这像是高晓晴1997年临走之前准备邮寄给高凡的,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又把信放在了家里,根据信上的内容,大家猜测1998年高晓晴再次失踪也许跟房子的所有权有关,马上询问郭青山知不知道高义是什么时候继承的房子,郭青山找出来房本,上面记载房产证是1998年4月份补办的,房主是高义,这意味着高晓晴回来时这座房子已经属于高义了。
  警方立即联系冯桂琴,冯桂琴表示自己对此完全不知情。警方又问高义的地址,冯桂琴说在县里一家工厂上班,他们派人打听,发现是个假消息,再打给冯桂琴,冯桂琴不接电话,于是李荣富带人来棒槌村找人。
  走到半路,镇里那边跟李荣富通报消息,说他们打听到高义是在肉禽厂上班,平时就住在厂子的宿舍,但他们赶到时,高凡先一步赶到,将高义挟持在车间里,高凡对外喊话,“高义已经交代我妹妹是冯桂琴杀的,我不杀无辜,你们把冯桂琴给我带过来!”
  第48章 生猪屠宰流水线
  回到清河镇时是晚上八点,月亮正圆,洒下宁静月光,许多人家还没熄灯,想来是在庆祝中秋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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