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走过去,指指江芽手里的那根筷子:“另外一根呢?”
  “那根上面的豆腐块我没吃完,给你留着呢。”江芽笑着扯住他袖子:“哥,咱们回屋,你吃了它。”
  江麦揉揉他的小脑袋,与他一道回了屋。
  还剩下两个豆腐泡,兄弟俩一人一个。
  江芽坐在炕上,一小口一小口吃的仔细。
  小脸上全是满足。
  江麦则是将整个丢到嘴巴里,大口嚼着。
  “哥,你慢点吃,吃完就没有了。”江芽忍不住道。
  江麦咀嚼的动作一顿。
  想起了今日他们这位“哥夫”的怪异。
  刚才这人可是说等晚饭好了会喊他和芽哥儿。
  如果真的喊他们吃晚饭,或许有机会再吃到这个奇怪的炸豆腐块。
  这时,江芽晃着挨不着地的小短腿,又笑着开口:“哥,今天吃了好多好东西,我都不怕挨打了。”
  江麦:“……”
  不错,今天他和芽哥儿还没挨打。
  放弃幻想!
  在江麦的疑惑和忐忑里,叶厘真的喊他们俩吃晚饭了。
  等两人忐忑的进了灶房,只见昏黄的油灯下,饭菜已在饭桌上摆好。
  “吃吧,炒豆腐都凉了。”叶厘招呼他们坐下吃饭。
  这个温和的态度,令兄弟俩都一头雾水。
  但本着吃了总不会亏的想法,他们俩坐下,拿起玉米饼子吃了起来。
  “吃炒豆腐,还有豆腐泡。”叶厘道。
  兄弟俩闻言,对视一眼,拿起筷子,一边觑着叶厘的脸色,一边吃起了炒豆腐和咸豆腐泡。
  叶厘也大口吃了起来。
  忙活到现在,他早饿了。
  江麦、江芽虽在半晌时喝了碗豆腐脑,但豆腐脑并不挡饿,兄弟俩与叶厘合力,竟将六个成人巴掌大的玉米面饼子、一大盘蒜苗炒豆腐吃完了。
  豆腐泡也吃了不少。
  叶厘最后又喝了碗玉米糁糊糊溜缝。
  但兄弟俩肚子圆圆,一口都喝不下了。
  “锅里有温水,你俩去打些温水,洗洗睡吧。”
  叶厘捧着碗一边喝一边道。
  刚才把玉米糁糊糊盛出锅后,他又烧了点热水。
  但这话听得江麦一愣。
  不让他刷锅刷碗,反而催他和芽哥儿睡觉?
  而且,竟真的没有揍他和芽哥儿的意思……
  这真是太好了。
  他和芽哥儿得赶紧跑,省得草包改了主意。
  应了一声,他麻溜牵着江芽起身,赶紧去洗漱。
  叶厘坐在桌旁,仍不紧不慢的喝玉米糁。
  等他喝完,江麦已经领着江芽回屋了。
  院子里静的厉害。
  他起身,借着油灯昏暗的光,将灶房收拾干净。
  把从江福正家拎回来的十斤黄豆泡下去,他才打水洗漱。
  原身挺讲究,猪毛牙刷、牙粉、洗脸的澡豆一应俱全。
  他刷了牙,洗了手脚,然后回屋。
  其实江家住的也是青砖瓦房。
  二十年前,江家富过的。
  当年,南边两省大旱,庄稼歉收,一些流民渐渐发展成了流寇,向周边没有受灾的地区涌去。
  其中一股顺着南通渠北上,占据了二十里外的八仙镇。
  八仙镇是南通渠的起点,地理位置重要。
  北阳县县令召集本地熟识八仙镇地形的人,想潜入八仙镇,烧了流寇的粮草。
  野枣坡村的村民里,只有江父、江福正报了名,一共二十位勇士入镇,最后只活下来三人。
  幸运的是,江父、江福正便是其中之二。
  江福正甚至还砍了几个流寇。
  剿匪之后,县令大人论功行赏,江父得了五十两银子,江福正成了里长。
  拿到银子后,江父不仅盖了三间青砖瓦房娶了江母。
  等他那便宜相公长到七岁,还将便宜相公送去私塾读书。
  原本一家子的日子富足、和美,但五年前夏,江母生江芽时难产,不幸去世。
  那年秋,江父在八仙镇扛大包时,他的工友叶大吉——也就是原身的爹不慎落水。
  为了救叶大吉,江父没了。
  江家只剩下十三岁的便宜相公、两岁的江麦、三个月的江芽。
  好在江父的弟弟江大河仁善,把江麦、江芽接到家中抚养。
  而叶家不富裕,无力支付谢银,叶大吉就与江大河商议,想为原身和便宜相公定亲。
  这样叶家今后可尽全力帮扶三兄弟。
  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便宜相公已过县试,模样也俊,十二岁的原身想当秀才夫郎甚至是举人夫郎,就欢欢喜喜的应下这门亲事。
  定亲后,叶家每年都会给便宜相公出一半的束脩费用,也就是三两银子。
  甭管农忙农闲,时常过来帮忙干农活。
  但这么一来,叶家日子愈发不好过。
  原本被娇宠长大的原身不得不频繁下地干活,还被拘着学针线,于是原身就后悔了,连带着厌恶起了便宜相公以及江麦、江芽这两个拖油瓶。
  两年前,便宜相公过了府试。
  有秀才/举人夫郎这个大萝卜吊着,二十天前,原身最终选择成亲。
  但原身将这几年攒的气撒在了江麦、江芽身上,趁着江纪不在家,日日都要寻各种借口打兄弟俩。
  三日前,便宜相公回家,撞见了原身呼江芽脑袋,就与原身大吵一架。
  两人不欢而散。
  作日,叶大吉过来帮江家干活,劝说原身改一改性子,好好过日子。
  原身本就存着气,又厌烦叶大吉唠叨,一怒之下,今早就想把江芽卖了。
  结果出了意外,叶厘穿来了。
  到了这会儿,叶厘也懒得评价原身什么了,反正接下来的日子是他在过。
  正屋三间瓦房,东屋原本是江父江母的房间,但原身嫌东屋不吉利,且江麦、江芽大了,去年冬从江大河家搬了回来。
  因此,原身让江麦、江芽去住东屋。
  西屋是他与便宜相公的新房。
  房间不算小,但因年份已久,一进去就明显感受到老房子独有的阴凉。
  左手靠墙立着新打的对开双门衣柜和五斗柜。
  对面是火炕。
  窗下摆着一张崭新的高腿杨木方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了。
  他将油灯放到方桌上,脱鞋上炕。
  东想西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沉沉睡去。
  鸡叫第一遍时,他醒了。
  入目的是一室黑暗,以及身下硬邦邦的炕。
  他愣了片刻才回神。
  听着外面的鸡鸣,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依他的经验,这会儿应是凌晨三点左右。
  还早。
  再醒来时,天已亮。
  院子里传来江麦、江芽与江福正的说话声。
  叶厘:“……”
  古代人要不要起这么早……
  他昨个儿才说要改邪归正!
  他麻溜的穿衣起床。
  出了堂屋,正想尬笑着与江福正打招呼。
  谁知江福正抢先开了口:“纪小子家的,我听小麦说,你昨个儿炸了豆腐?”
  “……额,对,那个叫豆腐泡。”
  叶厘眨了眨,朝站在灶房门口的三人走去:“小麦,快把豆腐泡拿出来给里长爷爷尝尝。”
  江麦闻声进了灶房。
  江芽往江福正身后躲了躲,然后才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的开口:“厘哥,二哥做好早饭了。”
  “真能干!”
  叶厘笑眯眯的夸赞,并对江福正道:“江伯,您吃了没?没吃就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我吃过了,我是来监督你做豆腐的。”
  江福正直言来意。
  他昨个儿可是和乡亲们打了招呼。
  村人肯定会卖他面子,过来买豆腐。
  但这个叶厘能不能准时做豆腐,那就不一定了。
  因此吃了早饭,他便过来了。
  果然,这纪小子家的还没起床。
  但江麦、江芽说的那个糖葫芦豆腐,让他起了兴趣。
  豆腐还能炸得又韧又软?
  很快,江麦端了一碗豆腐泡出来。
  豆腐泡放了一夜,没有刚炸出来时那么圆、鼓,但明显比普通的炸豆腐不一样。
  村人过年时也会炸些豆腐用来做凉拌豆腐丝,但村人炸出来的豆腐放置一夜后都硬硬的,很紧实。
  哪跟眼前这些豆腐块似的。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是炸豆腐块,只看外形,江福正还真无法把眼前之物与豆腐联系到一块。
  至于味道,又软,又带着些微劲道。
  很独特的口感。
  “江伯,其实这个不是空口吃的,可以炒可以炖,等它吸足了汤汁,那才美味呢。”
  叶厘道。
  吸足了汤汁?
  江福正不由想象了起来,就这个口感,若是与肉一起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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