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送去的帕子大多时候只有一半能拿到工钱,确实不如现在抄小报赚得多。
  少年见母亲有被说动的迹象,又道:
  “让姐姐试试嘛,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在抄,我们若是不抓住机会赚这个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等到后面书局不再收手抄报,我们想赚也赚不到了。”
  这一家子之前并不住在糠市,是妇人的丈夫死后才搬到这里来的。
  妇人听到儿子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如今家徒四壁,别说新儿上学的银子了,现如今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帕子什么时候都能绣,但回收手抄报这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于是点头同意,但她还是警告少女:“只给你一张纸,若是抄不了,那便歇了这个念头,好好绣帕子去。”
  少女连忙点头。
  夜里油灯下,少年和少女一人一边抄着最新的小报,妇人虽然心疼油灯钱,但想到一晚上能抄出来的小报,又忍了下去。
  只要小报换了钱,足够油钱了。况且两个人抄,再加上她纺纱,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屋内时不时听到少女问“新儿这个字念什么”,少年看了一眼后,不仅教怎么读,还将自己知道的出处一并讲解出来。少女先用笔杆在桌上临摹,等到不会出错了,才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来。
  妇人对抄报没什么兴趣,但坐在屋内纺纱总有些闷,她便让少年将小报上的内容读给她听。这样明日与邻居们闲聊,也能插得上话。
  于是他们便见识到了另一个神奇的地方。
  妇人十分惊奇,“那个叫广武的地方,孩童上学居然不仅不用花钱,朝廷还给他们发钱?”
  少年纠正道:“不是朝廷,是学校发,而且也是成绩优异才会有。”
  “差不太多,”妇人并不在意谁发,她感慨道:“以新儿的资质,若是去了那里,想必也能拿到那个什么奖金。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学也上不了,只能在家抄报。”
  说着,妇人便垂了泪。
  若不是戎人打过来,她的丈夫如何会死。若是丈夫还活着,他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住在糠市,连新儿上学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默不作声的少女低着头,她看到了下一篇报道。那个叫广武的地方,连女孩子也能上学,还能靠自己赚钱,甚至能顶立门户。
  若是可能,她也想去那个地方。
  妇人抹了下眼泪,又觉得这小道消息不可信,“那个叫广武的地方肯定是杜撰出来的。”
  这已经是少年抄的第二份小报,知道的自然比母亲和姐姐多,更何况他每日去书局交小报,也听到了很多消息。
  “不是的,这个广武城就在并州,紧挨着西陉关。”
  妇人更惊奇了,“方侯爷之前驻守的那个西陉关吗?”
  少年点头,“这学校便是宁国公办的。”
  少女闻言也抬了头,要知道不论是方侯爷还是宁国公,如今可都来了京都。
  她心口扑通扑通跳着,所以宁国公会在京都也办那样的学堂吗?她也有机会入学吗?
  少年又道:“戎人不仅围了京都,此前还派了几万人去围攻晋阳和广武。”
  妇人和少女俱是一惊,要知道戎人之前围攻京都,京都那么多守军也没拦住,那晋阳和广武岂不是更惨?
  并州州牧林明辅带着残兵被方侯爷救了的消息,刚传回京都。百姓们这才知道,林明辅居然在戎人打来之前,带着人从晋阳跑了。
  晋阳几乎没了守军,如何能对付得了戎人数万大军?
  少女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冷静,“可是不对啊,我们并未听说晋阳城破啊。”
  少年道:“不仅晋阳没事,连广武也安然无恙,甚至戎人大将的脑袋都被他们给斩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一支从广武来的军队吗?他们带来的便是戎人大将阿布托的首级。”
  妇人惊讶过后,又开始抹眼泪。
  同是被围,为何京都城破他们死了丈夫和父亲,而晋阳和广武的百姓却一点事都没有啊。
  少年倒是没有像母亲那般,他低头继续抄写,但神情中却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坚韧。
  “因为宁国公护住了他们。”
  少女闻言看向弟弟,“那宁国公可以护住我们吗?”
  妇人也抬了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少年回望她们,问道:“他不是已经护住了吗?”
  少女恍然。
  是啊,若不是晋王和方侯赶走了戎人,他们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大凉朝廷没能保护他们,但宁国公没有放弃。他令人远赴千里,救了一群本与他无关的人。
  更别说当年宁国公的善举,早已救过他们一次。
  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简单地活着就好。谁能给他们这样的生活,他们便真心实意地拥护。
  差不多的话,也在各个书院里传开。
  并不是所有人都唯血统论。
  第97章
  于此同时, 调查庄承荣的案子也到了尾声。
  当时长安杀庄承荣的时候,说的是他贪赃枉法,这事之后自然重新调查了一番, 不仅牵扯出了不少官员,还解了几年前的一个谜。
  当初盛昌则曾去京都调查盛世被害一事, 最后只查出谣言出自三皇子府,但给盛世传假消息的人,并没有查出来。
  而在庄承荣被抄家之后,他的一个家仆在供述罪状的时候, 说曾奉庄承荣的令,给山匪寄过一封信。
  追查之下才发现, 当初害盛世落入匪窝的人便是庄承荣。
  这倒是出乎了盛世的预料。
  在他看来, 庄承荣身为太傅,怎么也不应该注意到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子才是。
  不过庄承荣已死,如今也没法了解他当初为何要针对自己了。
  这个家仆还供述, 信虽然是他家老爷写的,但是散播谣言的,却是他家公子。
  这倒是在盛世的意料之内,当初查出话是从三皇子府传出的,他便怀疑是庄宿了。
  只是他上次见林戈,对方作为真正的庄宿,却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莫非那个时候,庄宿就已经换了内芯?对自己有莫大敌意的,不是真庄宿,而是现在那个假庄宿?
  如今不管是真庄宿还是假庄宿,都不在京都,况且庄承荣也已经死了, 盛世便也不再纠结。只让下面的人该怎么查怎么查,到时按照律法处置便可。
  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天,在南边的傅临淮,果不其然掀了桌子。
  建元帝的死讯以及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并传到了南边。傅临淮在安静了一月之后,最终还是竖了大旗,扬言要杀入京都为父报仇。
  他并未打着“清君侧除佞臣”的旗号,而是直接否了新帝的存在。
  毕竟若是认下了小皇帝的存在,那他便是皇兄。只要小皇帝不死,即便他打入京都,也依旧是人臣。
  因此他的檄文里,慷慨激昂说傅长安弑父杀兄,扶了个小傀儡掌控朝政,说小傀儡得位不正,他要为建元帝报仇。
  不管行不行得通,大义上他要站住脚,甚至他还拉拢到了崔氏。
  之前盛世狠狠地掰断了崔氏的旁支,伤了崔氏元气。崔氏本打算辅助一下新君,到时候靠新君恢复崔氏的声望,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当中选好人,盛世带着长安便杀去了京都,直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崔氏眼见此路不通,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傅临淮。
  说起来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淮河以北,戎人被压制在了西北,大战一触即发。
  淮河以南本来就各方混战,如今唯一听朝廷话的傅临淮,也不平叛了,直接与其他几方达成协议,要一起北伐。
  朝堂上的朝臣虽然被换了一批人,但他们也如之前的人一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啊?”
  “宜王此前一直在平叛,想必不是真的要反。不若先安抚住宜王,给他个封赏什么的?”
  “呵,天真,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封赏,才能阻止宜王北上?”
  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吵成一团,小皇帝被吓得瑟瑟发抖,李老太师则坐在一旁闭目不说话。
  等到下面吵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才睁开眼,问一旁拢着手的盛世:“不知宁公有何良策?”
  他这一开口,下面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盛世。
  如今方瞻与晋王在与戎人对峙,即便抽走一支军队,让其南下去阻拦宜王傅临淮,但南北相距千里,即便赶过去也是疲惫之师,安敢言胜?
  剩下的便是驻守在北边西陉关的宋宣,那也是远水接不了近渴啊。
  况且西陉关至关重要,就连二皇子在京都被围之际,也没敢令其派兵增援。若是宁国公调西陉关的兵,那怕是要被人质疑其能力了。
  众人看向盛世的时候,他早已在心里盘算过一遍了。
  “令宁成率江陵军攻下丹城,占据五南道,何炎率军攻下景合,掐住迭水一带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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