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而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则分批日夜训练,任何时候都不放松警惕。
居洪关那里甚至主动出击。
居洪关外的恒城早就纳入大凉版图,这两年景清辞和长安在居洪关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而是趁着戎人内乱,趁机扫了东北一大片土地。
这次更是在除夕前几日出发,突袭了东胡王阿木泰在东部的老巢。
阿木泰与北戎王内斗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兵力往西转移,因此在东面的兵力部署并不多,尤其是此前大凉都是以防守为主,根本不会出动出击攻击他们的都城。东面守将大意之下,竟被突袭成功。
长安带着将士回到居洪关的时候,正是除夕。景清辞顶着雪,亲自将将士们迎回关内,并在当晚犒赏三军。
“今早从广武运来了一批新兵器。”火光中景清辞看向一旁大碗喝酒的长安道。
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们枕戈待旦的时候,盛世也没闲着,广武武器库的技术已经革新了好几代,如今的兵器坚固程度与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可以说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长安本来心不在焉地看着将士们脱了盔甲在场地中间角斗,听到景清辞的话立即转过头去,眼中跳动的火焰像是闪着光。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可有书信传来?”
他虽每日寄信回去,但盛世那边却并不是日日都有回信。
景清辞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随即摇了摇头,“里面只有一张盖着你师父印章的兵甲清单,我已经令人清点完了兵甲。现在这些兵甲就在库中,你看着分派下去。”
长安眼里的光闪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懒散道:“过两日再说。”
见他并不上心,景清辞又道:“如今二皇子把持朝政,若是建元帝封他为太子,到时候建元帝归天,他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听闻朝中已经有人递了请封太子的折子,只是建元帝精力不济,还未曾下旨。但正因为建元帝身体大不如前,只怕后面请旨的折子会越来越多。”
长安并不着急,闻言淡淡道:“傅临睿的那帮人还没有死心呢,傅临淮那里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先让他们继续蹦跶便是。”
景清辞闻言有些着急,“若太子即位,其他人再想争夺帝位,那便是犯上作乱。即便太子没有即位,终归也要落人口舌,被人所不耻。”
说着景清辞叹息一声,问道:“长安,你到底如何想的?”
在他看来,若是想要争夺帝位,最好便是趁着现在局势未定,早早下手。等控制了京都,便立刻扫清各处叛乱,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大凉大局,然后集中兵力抵挡来自戎人的压力。
据景清辞所知,就连长安的师父也已经在部署了,看对方的样子,分明是要推长安上位逐鹿天下的。
长安回眸,“舅舅,你觉得这天下换主,我与师父谁更名正言顺?”
景清辞微愣,脱口而出道:“自然是你。”
这还用说,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商贾出身的平头百姓。
虽然长安未封太子,但好歹也是先皇后嫡子。即便将皇帝、太子甚至一干皇子全都干掉,自己上位,也只是会留下弑君夺位的骂名,谁也不能说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换个皇子当皇帝,这天下依旧是大凉。
若是换其他人,那就是改朝换代了。
长安闻言神色越发淡然,“要想师父比我登位更名正言顺,该当如何?”
景清辞没料到即便在盛世已经在为他暗地里铺路的时候,长安依旧没有忘记那件事。
他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长安看着他说“我为何要让这天下姓傅”,甚至他还要“将天下送给一个人”。
景清辞那时候只以为长安是心中有怨,怨建元帝动手害了景家,恨建元帝害了他母亲。
想要颠覆朝纲的话,不过是一时气愤,等到年纪增长,便会改变想法。
他没料到过了几年,长安依旧不曾改变主意。
景清辞心中苦涩,他觉得是建元帝与景家不可调和的仇恨,才让长安有了此等想法。
“只有一个办法,”他垂下眼眸艰难道:“你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弑君杀兄凶残暴虐,背负所有骂名,且拥兵自重,朝臣不管立哪个小皇子小皇孙为帝,都会被你杀了……”
景清辞说到最后不禁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舅舅知道你不是凶残之人。”
面对景清辞的担忧,长安只是仰头一口将碗中酒饮尽,由于姿势粗犷,不少酒液撒了出来,他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舅舅你错了,你以为我是为了师父才想要弑父杀兄,其实不是的。”
“恰恰相反,傅家人生来就是凶残的疯子。珉王、昌王手下劫掠百姓,遇到不降的城池甚至还要屠城。傅临睿、傅临舟、傅临淮平日里都一副仁善的模样,但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而我,也不例外。”
长安嘴角的笑意凉薄得让人心惊。
上一世傅临淮也屠过城,而他自己杀过的人更是数不清。他们傅家人就没有不嗜杀的。
“若不是为了维护在义父心中的样子,我与其他傅家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如义父之前来信,让他上折子提醒边关都要提高警惕,防止戎人突然来袭。若是按他自己的性子,那些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只是义父心里牵挂那些百姓,那他便会听话地上折子,虽然他觉得傅临舟大概率是不会当回事。
景清辞没料到长安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与傅家其他人一样。
他想起之前长安被派去江陵调查军备被换一事,当时长安带在身边的,就有自己拨给他的人,回来后那些人对长安毕恭毕敬到了畏惧的地步。
而军中之前也抓到过一个奸细,最后那个人的死相极其难看,咽气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没了人形,而负责问讯的便是长安。
景清辞心中沉痛,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叹息一声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他还是觉得若是姐姐尚在,长安必不可能变得如此。
长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与你们没有关系。我很庆幸遇到了义父。”
若不是义父,他依旧是山中那个吃不饱穿不暖不知明天是什么的小乞丐。是义父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的名字如何写,是义父亲自请了师父教他拳脚功夫,是义父告诉他何为仁何为德,虽然有些他不以为意,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了。
虽然那些过往,义父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想到那些,便会努力压住心中的猛兽,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他不想要义父如其他人一般怕他惧他。
而他不愿意登上帝位,是害怕到了那天,自己会用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例如……
看着远处脱了上衣扭摔在一处的两个人,长安又仰头喝了一碗酒,压住心头莫名的躁动。
因为害怕,所以他要斩断所有的可能。
第77章
傅临舟在收到居洪关的战报后, 立即在朝堂上夸赞长安作战勇猛,没有辱没了皇家的脸面,甚至还亲自写了一封表扬信, 令宫中内侍即刻前往居洪关,要让长安感受到来自皇家的赞扬和认可。
朝臣虽然嘴上说着陛下圣明二殿下英明, 心里却无不觉得不愧是父子,其行事作风真是与陛下如出一辙。
至于长安之前上的折子,则被傅临舟嗤笑一声抛之脑后。
戎人地方虽大却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本就争斗不断, 即便一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还能攻到大凉都城不成?
如今长安北出居洪关狠狠搓了戎人的锐气, 不就说明那群人不堪一击吗?再说了数十年来戎人侵袭,进攻的都是西陉关和居洪关。而这两处现下有宋宣和景清辞坐镇,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下最要紧的, 还是解决大凉境内那些叛乱者。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傅临舟在意的一直是南边的局势,年前何炎收复两城,逼得珉王的队伍后撤到了集源河附近,高兴得傅临舟以建元帝的名义连下数道圣旨。
大权在握又接连大捷,傅临舟春风得意得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但这个年也不全是令他舒心的事。
在他的授意下,有几位大臣于朝堂上进言,请求封他为太子。他虽喜不自禁,但仍假意推辞,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建元帝为前太子的事心伤龙体欠安, 请封太子是在建元帝的伤口上撒盐,为人子理当为父分忧,如何能够用这样的事去烦扰圣上。
他句句为建元帝着想,实际上处处踩了前太子傅临睿一脚,那些朝臣立即闻言拜倒说二皇子仁孝。
只是他是假意推辞,打算玩三请三辞那种把戏,却不想有人当真了,觉得他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