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谢晗猛地转头,只见李松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脚镣,正倚着王座把玩那把淬毒的金刀。
“李大人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谢晗冷声道,手指却按着剑柄。
李松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谢大人不妨听听帐外……”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响起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号角长鸣。那分明是黑甲军的冲锋号!
“不可能!”沐研失声叫道,“黑甲军主力明明在三年前就被消灭。”
李松突然起身:“谢大人可知,为何我非要选今日让牧飞送信?”他唇角勾起一抹锋利的笑,“因为今日,正是北戎各部会盟的日子。”
帐外杀声骤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李松信步走向帐门,抬手掀开帘幕的刹那,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
只见营寨各处同时燃起烽烟,数不清的黑甲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本该是赛罕盟友的部落旗帜,此刻竟全部倒戈!
“你,”谢晗喉结滚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策反了其他部落?”
李松逆光而立:“现在,谢大人还觉得我是在求您救命吗?”
第83章
刺目的阳光中, 北戎士兵的弯刀已闪着寒光逼近。
谢晗尚未从震惊中回神,突然感到腰间一紧,李松的手臂如铁钳般环住他的腰身, 赛罕的金刀已然抵在他喉间。
“都别动。”李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松!”李柘暴喝一声,长剑出鞘,却被沐研死死按住手臂。
沐研面色惨白, 声音却异常冷静:“殿下三思!谢大人还在他手上……”
谢晗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温度。他咬牙低声道:“李松,你……”
“嘘。”李松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 温热的气息让谢晗浑身一僵,“谢大人若想李柘和沐研活命,就配合些。”
黑甲军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二人护在中央。
北戎士兵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放箭。李松挟持着谢晗缓缓后退,突然发力将他拽上马背。
“大人!”沐研惊呼, 却被李柘死死拽住。
“别追!”李柘目眦欲裂, “他不会伤他!”
北戎各部虽已倒戈, 但赛罕亲率的金帐铁骑仍是一支劲旅。
李松单手控缰,另一手将谢晗牢牢扣在怀中,黑甲骑兵呈锥形阵撕开敌阵。
箭雨呼啸而至,李松肩头已中一箭,却仍稳稳护住谢晗要害。
“抓紧!”他在谢晗耳边低喝, 战马纵身跃过燃烧的拒马。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些倒戈部落的战士正用血肉之躯拖住追兵。
谢晗在颠簸中回头,只见赛罕的金狼大纛在火海中摇晃, 数支羽箭正朝他们背心射来。
李松突然勒马急转,箭簇擦着谢晗的发冠钉入前方树干。
“别看。”李松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我们还没脱险。”
终于, 李松带着谢晗冲过了最后一道营栅,他这才松开桎梏。
谢晗发现他整条左臂已被鲜血浸透,却还在检查自己是否受伤。
谢晗刚要开口,远处山脊突然亮起连绵火把,黑甲军的玄色旗帜在朔风中猎猎翻卷。
高彦已率伏兵列阵相迎,铁甲寒光映着月色森然。
李松并未下马,只在鞍上沉声调遣:“分三路撤回雁门,沿途布疑兵。”他说话时胸膛震动,将谢晗整个人笼罩在气息之中。
谢晗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后背紧贴着李松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喉结的滚动。
血腥气混着战火的味道萦绕鼻尖,其中又隐约透着一丝清冷的珈兰香,那是独属于李松的气息。
“你受伤了?”谢晗声音微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马鬃。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浸透自己的衣料。
李松低笑,染血的手指突然抚上他颈侧,拇指在跳动的脉搏处暧昧地摩挲:“谢大人这是在……”俯身时唇几乎贴上他耳尖,“……验伤?”
灼热的呼吸让谢晗浑身一颤,正要挣脱,远处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阿尔斯楞率领的北戎轻骑兵已追至百丈之外,箭矢破空的锐响划破夜空。
“抱紧。”李松猛地收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谢晗猝不及防后仰,整个人陷进对方怀里。
铁甲冰凉,却挡不住相贴处传来的炙热体温。
“放箭!”
阿尔斯楞的厉喝划破夜空。
李松眸光一凛,猛地揽住谢晗的腰身滚下马背。
箭雨钉入泥土的瞬间,谢晗被他严严实实压在身下,鼻尖全是那人混着血腥气的冷香。
“别动。”李松喘息着扣住他手腕,染血的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你猜……他们看到我们这样,会怎么想?” 灼热的吐息烫得谢晗浑身一颤,却被他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谢大人!”阿尔斯楞率领的北戎轻骑兵已包抄而至,火光中,年轻的王子弯弓搭箭,“李松,放开他!”
李松忽然松开钳制谢晗的手,在箭雨中缓步后退:“看来今日是带不走谢大人了。”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赶来的李柘和沐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后会有期。”
黑甲军的号角从山谷另一侧响起,两支军队的厮杀声中,阿尔斯楞一把将谢晗拉上马背。
暮色四合时,阿尔斯楞的轻骑兵护送着谢晗一行穿过荒原。
远处山脊上,几道熟悉的身影正策马而来。
“是孟大人!”沐研最先认出那个挺拔的身影。
孟叶勒马停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谢晗颈间尚未消退的红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看来我们来晚了。”
江齐紧随其后翻身下马:“李柘信里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你们……”他忽然噤声,目光落在谢晗身后,阿尔斯楞正亲手为谢晗披上裘衣。
“这位是北戎的阿尔斯楞王子。”谢晗拢了拢衣衫,声音里带着疲惫,“多亏他及时接应。”
孟叶与江齐交换了个眼神。
远处的戈壁滩上,黑甲军撤离扬起的沙尘仍在暮色中盘旋。
更北的方向,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暗红色,北戎各部正在自相残杀。
阿尔斯楞策马立在高岗上,夜风掀起他染血的战袍。
谢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南部落的金帐已陷入火海,而其他部落的骑兵正在趁火打劫。
“赛罕一死,南北戎必起纷争。”阿尔斯楞的声音带着无能为力的悲哀,“至少三年内,北戎再无力南下。”
谢晗望着那片燃烧的草原,突然意识到,从赛罕中毒到各部落倒戈,这一切都在李松算计之中。
那些看似仓促的突围,那些“侥幸”的接应,都是精心布置的棋局。
谢晗望着远处燃烧的营帐,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所以这就是李松的目的?借我的手除掉赛罕,再借赛罕的死分裂北戎?”
阿尔斯楞突然握紧拳头,激动地转向谢晗:“李松奸诈!”他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他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三年前他作为夏国使臣来我南部落时,曾在我父王金帐前立下血誓,说夏国与南部落当亲如兄弟,共抗北戎各部。”
谢晗微微一怔,意识到阿尔斯楞误解了他的自言自语。
正要解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沐研策马疾驰而来:“大人!南部落残部开始东迁,北戎各部已经在争夺草场了!”
阿尔斯楞闻言脸色大变:“什么?那些狼崽子们竟敢……”他猛地转向谢晗,“谢大人!我南部落愿与夏国重修旧好!李松能给你的,我们……”
谢晗抬手制止了他未尽的话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戈壁尽头,那里,黑甲军撤离的烟尘正在暮色中渐渐消散。
苍凉的号角声回荡在草原上空,曾经雄踞一方的南部落骑兵,此刻正拖着残破的旗帜黯然东去。
阿尔斯楞顺着谢晗的目光望去,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人该不会……还对那个叛徒……”
谢晗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衣袖。
“先回营地再说。”孟叶过来提醒众人赶路,“江齐带了太子殿下的草药。”
谢晗颔首,却在翻身上马时踉跄了一下。
阿尔斯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这个动作让李柘握缰绳的手骤然收紧。
……
暮色四合,荒废的驿站内烛火摇曳。
阿尔斯楞将谢晗带到一处僻静的胡杨林边,月光透过枝叶在他坚毅的轮廓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位曾经放浪形骸的北戎王子此刻单膝跪地,诉说这三年来如何为谢晗洗心革面,他戒了烈酒,苦读中原典籍,在部落纷争中屡建奇功,只为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谢晗面前。
谢晗望着他炽热的眼眸,耳边却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