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沈辞接过刀,刀尖在烛火下微微发颤,映得他眼底一片晦暗。
“动手啊。”顾晖的声音突然拔高,“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成璧了!你以为他还是你的……”
话音未落,沈辞突然暴起。刀光如电,直取顾晖咽喉!
“孽障!”
顾晖袖中金线激射而出,毒蛇般缠上沈辞脖颈。
谢晗眼睁睁看着金线深深勒进皮肉,沈辞的脸色由红转青,额角暴起狰狞的青筋。
“养你二十年——”顾晖手上青筋暴起,金线深深勒进沈辞脖子,“还不如养条会咬主的狗!”
谢晗想都没想,抡起铜烛台就往顾晖脑袋上砸。
顾晖偏头躲闪的功夫,沈辞已经割断金线,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反了!都反了!”顾晖气得胡子直抖,一拍手,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涌出来。
谢晗看着沈辞那副站都站不稳的德行,还硬要挡在他前面,那些明晃晃的刀每次往下砍,都跟长了眼睛似的偏开要害。
顾晖亲自提剑冲过来的时候,沈辞已经连剑都拿不稳了。
挡了没几下就被震得倒退,“哐当”一声撞在神像底座上。眼看那剑就要捅个对穿,谢晗抄起地上半截断剑就扔!
噗嗤!
断剑正正扎进顾晖右肩膀。顾晖低头看着冒血的伤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竟然……”
谢晗自己也愣住了。这一剑扔得又快又准,就像……就像他早知道顾晖的弱点在哪。
“好……好得很……”顾晖突然阴笑,血糊糊的手往神像眼睛上一拍。
整个祭坛突然跟地震似的晃起来,四面八方“嗖嗖”射来毒箭!沈辞扑过来把他按在供桌底下,箭矢“哆哆哆”钉了满地。
等动静平息,顾晖早已不见踪影。
狭小的供桌下,沈辞压在他身上喘着粗气:“为什么……救我?”
谢晗别过脸。
沈辞的呼吸喷在耳畔,和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那时这人也是这样护着他,说:“阿璧,记住今日是谁为你挡箭。”
“不知道。”谢晗声音发涩。记忆碎片扎得脑仁生疼,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沈辞突然掐住他下巴,逼他看着自己:“那你就给我记住今天。三天之内杀了李松,否则……”
“否则怎样?”谢晗突然挣开桎梏,“杀了我?像顾晖对我那样?”
第67章
沈辞冷笑一声, “伊利亚的身份,白阳会早已查清。此人本名楚毅,夏国正五品通政司参议。七年前因贪腐案被贬西域, 转头就投靠了北部落。一家三代,根正苗红的细作世家。”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那是北部落细作专用的信物, 上面刻着李松的名字。“七年前雁门关之战,就是李松向敌军泄露布防图;三年前军械库爆炸, 也是他传递的消息……”
每说一句,沈辞就抛出一份密函。泛黄的纸张散落一地,每一张都盖着北部落的王印,每一张都写着李松的名字。谢晗踉跄着后退半步,这些罪证像刀子般扎进他的心脏。
“现在信了?”沈辞突然擒住他的手腕,让他手腕的金纹完全暴露出来。
他压低声音, 吐息如毒蛇般缠上谢晗的耳廓:“上次见面, 你已经中了毒……”
他刻意将“忆魂香”说成致命剧毒, “此毒名为’蚀骨缠‘,金纹入心之日,便是你经脉尽断之时。”
谢晗瞳孔骤缩,这才惊觉腕间异样。那金纹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带着诡异的灼热感。“你!”他猛地抽回手, 眼中怒火灼灼。
“全天下只有我有解药。”沈辞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看这纹路走向,三日后金纹便会入心。”他忽然俯身, 在谢晗耳边轻声道:“李松不死,你就替他死。”
谢晗一把推开他,踉跄着站起身:“卑鄙!”
“卑鄙?”沈辞不怒反笑, “李松收刀时的眼神,可比这卑鄙千万倍。”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既然他这般轻视白阳会,那就让你亲手送他上路。”
沈辞本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胁迫谢晗,可方才李松当着他的面从容收刀时,那轻描淡写的姿态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至今记得刀锋归鞘时那声清脆的“咔嗒”声,仿佛在嘲弄他的无能。
月光下,沈辞的指节捏得发白。多少年了,没人敢这样羞辱他。李松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他必须让李松付出代价,要让这个傲慢的太子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至于谢晗的心,等李松死后,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去那些棱角。
沈辞微微勾起唇角。他会让谢晗明白,这世上能护住他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夜风卷起满地尘埃,沈辞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李松待你不薄,不是吗?只要你将他引至白阳会北戎分坛……”他眯起眼,语气蛊惑,却刻意隐去了真相——那里埋了上百斤炸药,足以让李松尸骨无存。
谢晗抬眼看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呢?让他死无全尸?”
沈辞眸光微闪,没想到谢晗竟已猜到炸药之事。他忽而轻笑出声:“成璧还是这么聪明。”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
沈辞的声音骤然转冷:“可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他松开钳制,任由谢晗踉跄后退,“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拢青的命也不在乎吗?还有千千万万夏国百姓的命。”
祭坛陷入死寂,连风声都凝滞了。
谢晗垂眸看着腕间金纹,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嘶哑破碎,却让沈辞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好。”谢晗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沈辞看不懂的情绪,“但我有条件。我要你们绑架一个人,右大臣法沙。”
沈辞一怔,随即嗤笑出声:“怎么,李松的命,就值这点要求?”
谢晗不答,只是冷冷看着他,眼底深不可测。
沈辞懒得深究,挥手道:“随你。不过,”他语气陡然阴鸷,“我会派人盯着你,若你敢耍花样,会死得比李松更惨。”
谢晗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行。”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暗夜中如一道锋利的刃。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晨露未晞,谢晗踏着微凉的晨雾回到驿馆。
他刚跨进院门,便见李松倚在廊柱旁,手里把玩着一个青瓷小瓶。听到脚步声,李松抬眸,眼底的倦意还未散尽,显然一夜未眠。
“回来了?”李松直起身,语气平静,目光却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
谢晗脚步微顿,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子,淡淡道:“嗯。”
李松将青瓷瓶抛给他,谢晗下意识接住,触手冰凉。
“薄荷油,”李松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提神的。出去一天一夜,想必没睡好。”
谢晗握着小瓶,指腹摩挲着瓶身。
晨光渐亮,照得李松眼下那片青黑格外明显。他忽然意识到,这人怕是在这里等了一整夜。
“昨日……”李松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皱的衣襟上,“事情还顺利?”
谢晗拧开瓶盖,清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冲淡了夏晨的闷热。他轻嗅了一下,道:“见了几个故人,叙了些旧话。”
李松沉默片刻,忽然道:“沈辞也在?”
谢晗指尖一紧,瓶盖“咔嗒”一声合上。他抬眼看向李松,对方神色如常,唯有眼底暗流涌动,似压抑着什么。
在哈曼的客栈时,李松也许已经发现谢晗了,但谢晗还是问道:“你派人跟着我?”
李松摇头,指了指他衣摆上沾着的暗红色粉末:“白阳会特制的朱砂,只有他们的据点会用。”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你若想见他,不必瞒我。”
谢晗心头一刺。他这才发现衣角沾着的细碎朱砂,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李松竟以为他是去私会沈辞……
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想起沈辞的威胁。若李松知道真相,以他的性子定会直接杀去白阳会,到那时,不仅拢青性命难保,更会打草惊蛇。
“我与他……”谢晗攥紧手中的瓷瓶,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无话可说。”
李松静静看他片刻,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一片飞絮,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饿了吗?”他问,仿佛方才的试探从未发生,“厨房煮了绿豆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谢晗怔然望着他的背影,胸口蓦地涌上一股酸涩。李松分明在怀疑,却仍选择信他,甚至……怕他饿着。
他攥紧袖口,金纹隐隐发烫,似在嘲笑他的欺瞒。
可是,他的命,拢青的命,他都要保住,哪怕代价是让李松误会,哪怕……最终会伤他至深。
暮色沉沉,蝉鸣渐歇。
谢晗倚在廊柱旁,指节烦躁地叩着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