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谢晗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柘的体温,太近了——近得让他本能地绷紧了脊背。
  “成璧,”李柘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想你了。”
  他的指尖抚上谢晗微乱的鬓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受够了与你分离的日子……真想现在就带你走。”
  他忽而凑近了谢晗的唇,欲讨一个亲吻。
  谢晗不该躲的,他爱的人是李柘,然而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意识,谢晗微微偏头,使李柘只吻在了他的侧脸。
  一瞬间,雅间内的气氛凝至冰点。
  谢晗垂眸,嗓音低沉:“时间不多了,李松的人还在外面盯着,耽搁太久会惹人怀疑。“他顿了顿,“先谈正事吧。”
  李柘眸光微暗,却终究缓缓松开了手。
  “昨日,我查到李松在秘会北戎使臣。”他忽然开口,语出惊人。
  谢晗瞳孔微缩:“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李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他行事极为谨慎,每次出行都掩人耳目,若非心腹,根本无从追踪……”
  他抬眸,目光灼灼地望向谢晗:“成璧,只有你能帮我。”
  “只要你查出他与北戎使臣会面的地点,当场抓个现行,”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一字一顿,“便能洗清我的罪名,让天下人看清……这位太子殿下的真面目。”
  谢晗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李松近日的种种手段——架空职权、派人监视、步步紧逼……
  他忽然冷笑一声:“好。”
  是时候,让那位太子殿下也尝尝教训了。
  接连半月,谢晗暗中探查李松行踪,却始终一无所获。
  张晨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连锦衣卫内部都无人知晓太子动向。谢晗几番试探手下亲信,得到的回应皆是茫然摇头——这位宁国公世子,竟把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
  看来,得另辟蹊径了。
  这日傍晚,谢晗拎着一坛陈年花雕,径直去了张晨的书房。
  张晨正伏案批阅文书,见谢晗推门而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起身行礼:“谢大人怎的亲自来了?”
  谢晗晃了晃酒坛,唇角微勾:“公务烦闷,特来与张大人小酌几杯。”
  张晨眸光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厚爱,下官受宠若惊。”
  两人对坐,酒过三巡。谢晗状似随意道:“张大人每日既要处理公务,又要替董庭收拾烂摊子,着实辛苦。”
  董庭这半月来没少惹事,前日当街纵马踏伤商贩,昨日又在酒楼与巡防营的人大打出手。每次都是张晨出面周旋,赔礼善后。
  张晨执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谢晗轻嗤一声:“董庭这般莽撞,张大人倒是好脾气。”
  “董兄性子直率,并无恶意。”张晨抬眼看向谢晗,语气诚恳,“还望谢大人多包涵。”
  呵,这圆滑劲儿!
  谢晗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醉意:“与张大人相交,倒是投缘。”
  “谢大人抬爱了。”张晨举杯相敬,眼底却清明如初。
  酒至酣处,谢晗“不慎”碰翻酒杯,酒液泼了张晨一身。
  “失礼了。”谢晗故作歉意。
  张晨从容起身:“无妨,下官去更衣片刻。”
  待张晨离去,谢晗眸光一凛,迅速打开主位抽屉,翻查里面的文书。
  指尖掠过层层卷宗,终于在最后一页发现一行小字:
  三日后,宛城行宫,北戎使节密会。
  谢晗刚合上文书,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坐回原位,举杯自斟。
  张晨推门而入,衣衫已换,笑意如常:“让谢大人久等了。”
  谢晗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自斟比不上与张大人对饮。”
  第50章
  太子的行程已经收入眼底, 谢晗没必要再在这儿耗下去了。
  他缓缓起身,说道:“夜深了,谢某就不多叨扰张兄了。”谢晗起身掸了掸衣袖, 抬脚就要往外走。
  “慢着!”张晨突然“哐当”一声踹开椅子,三步并作两步堵在门口,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扯得太开, 露出泛红的胸口,“谢大人这么急着走?我抽屉里的纸条怎么掉地上了?”
  谢晗余光瞥见地上那片薄纸, 喉结不易察觉地微微动了动。
  他心里暗暗懊恼,早该注意到那该死的机关——张晨这狐狸,居然在轮轴缝里藏了头发丝细的标记。
  “太子殿下三日后去宛城行宫的路线,”张晨的喘气声愈发急促,酒气直往谢晗脸上扑,“谢大人看得可还尽兴?”说着, 他突然伸手朝着谢晗腰间的绣春刀摸去, 指尖擦过刀鞘的时候, 又接着说:“还是说……指挥使大人真有阴谋?”
  谢晗猛地将那只手拍开,皮肉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可张晨却笑了,只见他从袖中抖出一张皱巴巴的笺纸,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巧了不是?我手下昨儿刚查到, 谢大人半月前去了朱雀街老张肉铺——”
  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贴到谢晗的耳垂上,“那瘸腿掌柜, 可是前太子李柘的人吧?”
  一股寒意“嗖”地从谢晗的脊梁蹿了上来,握刀的手上瞬间暴起青筋。那肉铺秘密的人要是被发觉了……
  “谢某不过是买二两羊肉。”谢晗强撑着冷笑,然而, 张晨却突然欺身上来。
  “六年前百花宴,”张晨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你跟在太子身后,穿着月白直裰从海棠树下过,我这下面啊,当时就烫得发疼……”说着,他竟伸手抓住谢晗的手往自己裤/裆按去,满脸沉醉地说:“这些年,我夜夜都想着谢大人,家里那十八房小妾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这看着一本正经的君子,居然真是个禽兽!
  谢晗又惊又怒,猛地抽手后退,后腰一下子撞在案几上。案上的茶盏“哗啦”翻倒,褐黄的茶汤在机密文书上洇开一大片污渍。
  “装什么贞洁烈妇?”张晨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暴起,把谢晗狠狠抵在书架上。
  檀木架子被撞得剧烈摇晃,案卷“哗啦啦”落了一地。
  “当年你为了个西域奴隶,敢跟太子动手,满京城谁不知道你成璧最爱驯养男宠?”
  谢晗瞳孔猛地一缩,指节捏得发白:“你胡说什么?”
  张晨咧开嘴,笑得狰狞:“装什么糊涂?五年前秋猎,你为了那个蓝眼睛崽子,当众扇了太子一耳光……”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这刀疤,就是那崽子留给老子的纪念。”
  “不可能……”谢晗太阳穴突突直跳,破碎的记忆里闪过一双湛蓝的眼睛。他踉跄后退半步,绣春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张晨趁机扑上来,满是酒气的嘴贴着他耳朵:“你养的男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传言你最爱的那个男宠,左肩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对不对?你每晚都……”
  “闭嘴!”谢晗突然暴起,一拳砸在张晨面门。
  鲜血飞溅中,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西域少年跪在他脚边奉茶的模样,东宫偏殿里他背着李松与男宠纠缠的喘息声,还有……还有李松那双嫉妒又不甘的眼睛。
  张晨吐着血沫狂笑:“想起来了?你当年可比现在带劲多了……”
  谢晗颤抖着拾起刀,刀尖抵住张晨咽喉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竟不知,这把斩过奸佞的绣春刀,原来也会怕。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谢晗的刀尖在张晨咽喉处划出一道血线,却迟迟没有刺下去。他死死盯着张晨那张扭曲的脸,声音嘶哑:”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张晨眼中闪着恶毒的光,“那年骑射宴,你当着太子的面就把那个西域美人按在帐子里。太子气得摔了御赐的玉佩,你倒好,完事了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谢晗脑中轰然作响。那些画面突然鲜活起来——不是被迫的屈辱,而是他主动扯开美人衣襟时指尖的灼热,是西域美人在他身下喘息时脖颈渗出的细汗……
  “不……”谢晗踉跄后退,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握刀的手,原来也曾那样急切地抚过别人的肌肤。
  张晨趁机走过来,指尖戳着他心口:“装什么清高?你成璧的风流债,京城谁人不知?李松不过是你玩腻了的……”
  “住口!”谢晗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这些话,肯定是张晨为了骗他上床,胡编出来的。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也并不一定是真的。
  张晨那双手跟铁钳似的,死死扣着谢晗的腰带不放,嘴里喷着腥臭的酒气:“成大人,当年你能睡那些下贱的奴隶,如今倒嫌弃起本官来了?”
  “滚开!”谢晗抬膝就是一下,正顶在张晨胯/下。趁着对方吃痛弯腰的工夫,他踉跄着退到墙根,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直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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