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是何人?”谢晗试图挣扎, 然而,绑架者似乎十分了解谢晗的武力情况, 居然用碗口粗得铁链捆紧了他的手脚。
谢晗根本无法挣脱。
“小旗官大人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人缓缓开口,用的是腹语,刻意压低扭曲过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但莫名透出几分缠绵的错觉。
“落到我手里,便是阎罗王都救不了你。”
谢晗冷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只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黑衣男子笑了一声, 寒刀出鞘:“死到临头, 小旗官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要绑架你们到这儿吗?”
“啰啰嗦嗦,白阳会何时改行做说书先生了?”谢晗推测道。除了白阳会寻仇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会绑架他了。
“小旗官大人真冰雪聪明。”黑衣男子欺身上前,温热的呼吸喷在谢晗耳侧:“可惜猜错了猎物。我要抓的,是你旁边这只毒蜘蛛。”
白阳会找方琪做什么?
心中虽有疑惑, 谢晗却不能看着方琪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伤害。
“不许你碰他。”他用冰刀般的眼神警告。
“哈哈哈……”
黑衣人脸上挂着阴鸷的冷笑,眸光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扬手,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锋在方琪脸上划过,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方琪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滑落,洇红了衣领。
“你!”
谢晗双目圆睁,愤怒地挣扎着,铁链被挣得铿然作响,可那禁锢他的枷锁却纹丝不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又急又怒。
黑衣人微微歪头,目光戏谑地看着谢晗,缓声道:“小旗官大人,你可知道你这位好夫君究竟做下了多少坏事?他先是暗中煽动白阳会的教徒在城中制造骚乱,搅得民不聊生,而后又指使陈二给夏朝御使李屿淮下毒……就连你,也不过是他精心谋划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小旗官大人,当方琪给你下毒的时候,他可丝毫没有念及夫妻情分,半点也不顾忌你可能会毒发身亡啊。”
谢晗微微一震,瞳孔骤缩,缓缓转头看向方琪。
此前方琪不假思索地说出李屿淮中毒之事时,他便隐隐怀疑方琪有所隐瞒,却怎么也没想到,给李屿淮下毒这等大事,竟真的与方琪有关,而且自己还被卷入其中。
黑衣人似是看出了谢晗心中所想,轻嗤一声,继续道:“小旗官大人可曾听过枕边人的心跳,您的好夫君哄你喝下毒酒时,心跳可曾乱过半分?”
他继续说道:“陈三三天前上吊自尽了,可惜他至死都以为在替天行道,哪知道方公子在他家水缸里下了砒霜。”
谢晗凝视方琪翕动的唇,眼前却浮现三日前验尸房的情形——陈三脖颈索沟边缘那抹不自然的紫斑,分明是窒息前中毒的体征。
“小旗官不妨猜猜,你姑母给你的珊瑚醅里,有几两赤髓瘟?”
暗潮在谢晗眼底凝结成冰,多有趣啊,方琪颤抖的指尖与三年前他为他挡箭时如出一辙。
方琪慌了神,急忙矢口否认:“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白阳会的人向来阴险狡诈,说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他是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黑衣人突然甩出张泛黄的信笺,“方公子写给陈二的密令,需要我当众诵读么?”他将密令反拿,让“事成之后净毒芝归尔所有”的字样,展示给谢晗看。
方琪原本温润的眉眼瞬间扭曲,变得狰狞可怖,他尖叫着:“栽赃!这是你们仿造……”
“仿造?”黑衣人一声冷笑,又随手掷出一本沾满灰尘的册子,那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地上,“你命陈二灭口时,可曾想他会把账册藏在自家灶台下?”
册子上粘着一片干枯的净毒芝,那独特的紫叶形状,正是西且弥药铺独有的品种。
谢晗眼神一凛,他认得这片药材。一个月前,方琪不小心从袖子里掉落此物,当时还掩饰说是从问因大师那里得来的。
如今,铁证如山,谢晗心中的疑惑终于一一解开。
原来,方琪一边偷偷提取赤髓瘟的毒液,一边精心算计着给谢晗下毒又解毒的戏码,而陈二不过是方琪抛出来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幌子罢了。
那日的情形渐渐清晰——方琪先是让谢晗喝下掺了解药的珊瑚醅,而后指使陈三将赤髓瘟的毒液洒在巷子的墙壁上。
谢晗在与他人打斗时,手掌不小心触碰了墙壁,感染了赤髓瘟,却因为提前服下了解药而未发病。之后,李屿淮与谢晗接触,不幸被传染。
真的是方琪害死了李屿淮?
这个念头让谢晗全身僵硬,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黑衣人却误会了他的反应,以为他仍然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怎么?小旗官大人不相信你的好夫君会作恶吗。”黑衣人看向谢晗,语气变得有些玩味:“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会撕下方公子伪善的面具,到那时,小旗官大人自然知道枕边究竟是人还是鬼了。”
方琪面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大叫:“不是,我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你们血口喷人!”
黑衣人在方琪身边打转,阴恻恻道:“本座向来最喜欢将蜘蛛的脚一条条扯断,在那分尸的声响中,辨别对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盯着方琪,满意地看着他全身骤然绷紧,”你说...我该从方公子哪块椎骨开始,验证你这话的真假呢?”
方琪瞪大了眼睛,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然而,黑衣人却突然话锋一转,猛地扯住束缚方琪的铁锁,手臂肌肉紧绷,恶狠狠地将方琪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方琪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黑衣人毫不留情地踩着方琪的手指,方琪的手指骨在那沉重的压力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无视着方琪脸上恐惧又痛苦的神情,冷冷地说道:“你还藏着一部分赤髓瘟的解药,别以为我不知道。”
“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保证放了你们。”
“没有……咳咳……”方琪剧烈地咳嗽着,呕出的血沫溅在了谢晗的皂靴上。
他用那断裂的指甲,死死地抠着谢晗的衣摆 ,“谢晗,你一定要信我……”
然而,黑衣人根本不给方琪辩解的机会,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方琪的腰腹。
镶铁的靴头重重地撞在方琪身上,方琪痛得蜷成了一只虾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夜,如墨般浓稠。
方琪与谢晗被分别囚禁在两间相邻的牢房里。
许是黑衣人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方琪掀不起什么风浪,竟大方地给方琪松了绑。
重获些许自由的方琪在狭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目光急切地搜寻着任何可能逃出去的机会,嘴里还不停地敲打着铁窗,呼唤着谢晗的名字。
谢晗听到了方琪那带着焦急与无助的声音,却只是沉默以对,不愿理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后半夜,方琪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大声质问道:“你宁可相信白阳会那些人的鬼话,也不肯相信我?”
谢晗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他又何尝不想相信方琪呢?可方琪空口无凭,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在诸多事情上破绽百出,让人难以信服。
谢晗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交织缠绕,乱成一团麻。
方琪却依旧不依不饶,不停地说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就在谢晗被吵得几乎忍无可忍,想要开口让方琪闭嘴时,牢房门再度打开,两个身着黑衣的白阳会教徒走了进来。他们眼神冷漠,二话不说,直接用黑布蒙住了谢晗的眼睛,粗鲁地将他拖走。
方琪心中一惊,立刻大声叫嚷起来:“你们不就是想逼供吗?冲我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隔壁刑讯室里传来了铁链碰撞的刺耳声响,紧接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顺着空气弥漫开来,令人闻之胆寒。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黑暗,那是谢晗强忍着剧痛发出的声音。
火光将隔壁刑讯室的人影投到牢房的墙上,细长而漂浮。
方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一幕——乱箭如蝗,破空而来,那个单薄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用身体为他抵御着致命的威胁。
咔嗒。
刑具机括转动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尖锐地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方琪回头,见那个头戴蒙面斗笠的男人从牢门阴影里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支红珊瑚银簪,那是谢晗平日里束发的物件。
“谢大人真是硬骨头。”蒙面人用银簪挑起方琪下颌,簪尾的红珊瑚鲜艳夺目,映衬得他的瞳孔仿佛也染上了一层猩红,“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他还能扛到第几根肋骨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