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这是干什么?”谢晗又惊又怒,大声质问道。
李屿淮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语气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你这是在跟我炫耀方琪给你的东西吗?”
谢晗这才反应过来,这串佛珠与佛教有关,也难怪李屿淮会误会。
他头一次耐着性子解释道:“这跟方琪没有关系,是宝音城中一位待字闺中少女的嫁妆。”
“谢大人为了让我拯救宝音城,连这么拙劣的谎话都编得出来。”李屿淮满脸怀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刚才还自吹自擂说自己聪明呢,”谢晗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我要用这串佛珠敲你脑袋,给你这猪头开开光,才能让你灵光点。”
李屿淮半信半疑,脸上依旧带着冷漠的表情。
谢晗见状,只好俯下身去,伸手去捡落在地面上的佛珠。
这可是惠娘的嫁妆,不能弄丢了。
原本谢晗站在李屿淮的对面,现在李屿淮坐着,他蹲下身去捡佛珠,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暧昧。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于真国使者毫无预兆地推门走了进来。从使者的角度看过去,谢晗正俯身在李屿淮那个位置……
于真国使者平日里难得有机会被夏国御史接见,之前都是远远地拜见李屿淮,这次突然得到单独会见的机会,还以为自己截留于真国贡品的事情败露了,一时心急,未经通传便直接闯入了书房。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不堪入目的一幕,他当场愣住了,呆立了一秒后,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心中惊恐万分,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
他听高彦说,谢晗和李校事一起在书房等他。
所以,刚才给李校事口的人,是谢晗?可这谢晗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天呐!自己竟然撞破了夏国大官和有夫之夫的私情,这要是追究起来,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第19章
谢晗正在蹲在地上捡手链呢,门轴“吱呀”响了两声。
他噌地站起来扭头,屋里就剩穿堂风在打旋儿。“刚是不是有个大活人晃进来了?怎么跟鬼似的没影了?”他坐在李屿淮旁边的椅子上。
“不过是个蠢蛋,不必理他。”李屿淮翘起二郎腿,又道,“把你那串佛珠拿来我看看,这黑不溜秋的,真的开过光嘛?”
李屿淮接过那串磨得油光水滑的珠子,指腹搓着最大那颗菩提子上的裂纹,认真听谢晗讲话。
谢晗把惠娘的故事讲完,一把从李屿淮手上抢过手链,道:“好了,让于真国使者进来吧,晾他两炷香时间了。”
李屿淮开门见山。
“告诉你们国王,立即派最近的军队去宝音城,阻止军阀进城。”
使者震惊不已,久久难以回神,他迟疑道:“此乃军国大事,于真国虽隶属夏朝,但出兵一事需要正式文书,请问李大人,此事可经中枢同意啊?”
谢晗心里明白,文书李屿淮确实能搞到,可问题是路太远了,等文书送到,宝音城估计早就被军阀占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文书?”李屿淮突然掏出块印章拍桌上,“认识这玩意儿不?去年老子在漠北假传圣旨用的就是它!”他扯过纸张写下“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然后把印章往上一盖,“瞧见没?夏国玉玺长这样!”
使者被他这话给唬住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啥好。
李屿淮见他还在犹豫,不耐烦地大声吼道:“还愣着干啥呢!赶紧去办!”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三天内不把兵给我怼到维明多军营门口,老子就把你偷吃贡品的烂账全抖出来!”
“维明多那孙子敢动城里一只耗子,老子让你蹲大狱数跳蚤!”
使者捧着茶碗的手抖得像筛糠,李屿淮似乎讲到了兴头上。
“等你们装完逼撤兵,老子亲自给你们国王写个‘西域十大明君’的锦旗,够他吹到下辈子投胎。”
这摆明了是不打算给于真国任何好处了。谢晗虽不清楚李屿淮手里到底攥着使者什么把柄,但瞧那使者大气都不敢出,活像被捏住七寸的蛇,就知道这使者绝不敢违抗李屿淮的命令,更别提打什么爽约的主意了。
两天之后,于真国出兵驰援宝音城的消息迅速传开,与之同时不胫而走的,还有谢晗以色侍人的传闻。
孟叶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冲进谢晗的公署,语气中满是不安:”大事不妙啦!”
谢晗以为孟叶说的是自己和李屿淮之间的桃色传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冷冷开口道:“没想到那于真国的使者竟是个阳奉阴违的小人,当初我还真没瞧出他是个大嘴巴,什么话都往外说。”
孟叶连忙解释:“不是这事,是巴雅尔之前偷偷把夏国的铁器运到北戎去倒卖,结果被指挥使张传给查出来了。现在可好,全国上下都在指责李校事卖国求荣呢。”
谢晗听到这话,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漠北不产铁,而且夏国严禁向塞外卖铁,故漠北各部的铁器一直都十分紧缺。
北戎骑兵作战时从不穿甲胄护身,夏国与之对战时有很大优势!
可如果凶悍的北戎骑兵也甲胄护身,那夏国的北防线必将面临着巨大的冲击!
想到这,谢晗心里懊悔不已。这巴雅尔是方琪介绍来的,自己当初太过信任方琪,竟然连对方的底细都没好好调查一番。
孟叶见谢晗脸色苍白,叹了口气,又道:“事到如今,谢老弟也不必深究巴雅尔的居心了,只是这事细论起来,李屿淮难卸暗于知人之责,难免受时论之讥,连累谢老弟你脸上也无光!”
谢晗从头到尾都紧张地听着,心里明白,这次可不是李屿淮连累自己被众人指责,分明是自己连累了李屿淮,让他遭受众人的围攻和嘲骂。
“那于真国派来的军队,还守在宝音城吗?”谢晗突然问道,心里暗暗担心,李屿淮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宝音城,从而撤销对宝音城的援助。
听到“李屿淮不仅没让于真国撤兵,反而让他们增派兵力”的答案后,谢晗松了一口气。
天近黄昏,暮色冥冥。
谢晗回家路途,偶遇一间街边茶摊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乌恒族咎由自取!就应该让他们被军阀屠城!”
谢晗驻足,竟听闻有茶客在议论宝音城被军阀侵占之事。
“这些年,乌恒族人偷偷潜藏在西且弥,暗中倒卖了无数铁器给北戎赚银子。这不,养虎为患,自食恶果了嘛。”
“军阀虽作恶,但归根究底,还是乌恒族更可恨!”
早年各地流蹿的军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争夺资源,常常侵犯西且弥的边境。自西且弥投靠夏朝之后,军阀虽不敢再犯,但西且弥与军阀之间仍存有旧仇。
因此,民众格外痛恨倒卖铁器的乌恒族,纷纷义愤填膺道:“乌恒族藐视西且弥的法律,为虎作伥,方才有了今日的下场。这一次乌恒族被军阀包围,李校事应该派兵攻打乌恒族!”
“对!必须禁止所有乌恒族人进入西且弥!违者格杀勿论!”
谢晗看着面前一幕,心中难以置信。他没想到群情汹汹,已经根本没有与之理论的余地。
事态紧急,谢晗没有丝毫耽搁,当即便决定亲自去与巴雅尔当面对质,以查明真相。
巴雅尔一直躲在藏经阁,焦急地等候着谢晗的消息,忽见谢晗闯入佛堂,尚不及欣喜,谢晗先给了他当头一棒。
“乌恒族为何要倒卖铁器给北戎?”
巴雅尔怔了一瞬,神情渐渐变得颓丧,“谢大人,您已经知道了?”
谢晗顿感愤怒,冷道:“所以,军阀围城一事是你们养虎为患,咎由自取?”
巴雅尔羞愧地低下了头。
谢晗目光直直地盯着巴雅尔,缓缓开口:“巴雅尔族长,此前我看过你翻译的经文,不得不说,你对经文的注释比方琪更有深度。”
第20章
“从字里行间, 我能真切感受到你对和平的崇尚,以及对百姓的爱护之情。也正因如此,我一直将你视为值得尊敬的朋友。”
说到这儿, 谢晗的语气陡然一转,满是失望:“三年前,我游历草原六部, 亲眼目睹你乐善好施的善举,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去救治那些染了疫病的人。那时的我, 认定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我看走了眼,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宁愿与豺狼之辈同流合污。”
谢晗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巴雅尔的心头。
巴雅尔神情悲戚, 痛苦地说道:“谢大人……我将铁器倒卖给北戎, 实在是迫不得已, 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啊……”
顿了顿,巴雅尔接着说道:“三年前,宝音城那场严重的疫病,夺走了无数乌恒族人的性命。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族人受苦?为了能救更多的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才冒险贩卖铁器换钱,就想着能多修建几座医馆来救治病人……谢大人,事已至此, 我不敢奢望您能原谅我的过错,只求您能看在那些无辜族人的份上,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