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位老夫人的精气神明显还不错，望向易璟的时候目光清晰凝聚，只不过一见到易璟还没看两眼这位老夫人就莫名地红了眼睛。
易璟：“？”
她自己也感觉有点奇怪。
面前这个老夫人给她的感受很不一样，虽然她也能感觉对方的心性和手段并不简单、接触下来大概会有点危险，但是易璟就是觉得这位老夫人有些亲切，亲情与忌惮掺杂在一起的感觉实在令人觉得诡异。
一老一少就那样定定地对视了好久，易璟一脸莫名其妙还有点惊诧，根本没搞清楚情况，那位老妇人倒更像是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就那样一直望着易璟，直到最后眼泪流下来才不得不转过脸去轻轻擦泪。
易璟：“！？？”
她简直要慌张死了，什么都没干先惹哭了一位老夫人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易璟忍不住将求助地目光投向一边的易老爷子。
神色复杂的易老爷子却别开了脸，微微皱着眉叹了口气说：“去跟你曾祖母好好说说话吧。”
易璟一愣，诧异地望向坐在床上的老夫人。
曾祖母？？
她还有曾祖母？？
在此之前易璟一直是按照姨姨教的称呼易老爷子为祖父，但是其实她知道易老爷子不是她的亲生祖父。
易老爷子只有三个孩子，两位姑姑和一位小叔都有自己家，没有谁是她的直系血亲，至于易老爷子自己对她也是不冷不热，不像是亲生的晚辈。
那面前这个曾祖母呢？
易璟隐约感觉触及到了一点自己身世的秘密。
以往她就只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过一点零碎的只言片语，根本没什么机会去探究。
所以这一位会是她的直系血亲吗？
易璟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喊了一声：“曾祖母……”
赵老太太很难过地偏头抹了一下眼角，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对着易璟轻轻招了招手：“来，璟璟，到曾祖母这儿来。”
老太太的神色有些哀戚，弄得易璟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才走到了老夫人跟前低低喊了一声：“曾祖母。”
“好……好，”老夫人看了易璟几秒，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难过的记忆，看上去就很优雅很得体的老夫人忽然一下子抱住了易璟难过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小宝啊。”
易璟一脸莫名甚至还有点惊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倒是易老爷子厌倦地闭了闭眼睛，再次别开了头。
他妹妹的乳名就是小宝。
当年妹妹觉得这名字傻，从来不肯让别人喊，就算在她们这些人都还小的时候也就只有母亲一个人会这样叫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他的妹妹去世以后易老爷子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乳名了。
“孩子、孩子……你跟你妈妈真的很像……”老夫人暂时放开了易璟，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易璟的眉眼，就像是在透过易璟去看到过去的什么人，“像你妈妈，也像我的女儿。”
易璟一愣，张了张口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她知道，老夫人的女儿又是谁？
老夫人目光慈爱又哀伤地仔仔细细地扫过易璟的脸，经历岁月但依旧温热细腻的手掌轻轻抚上易璟的侧脸，有些感慨地说：
“怎么忽然一下就长这么大了？那么小小一点的孩子忽然就长到这么大了。你妈妈不在、祖母也不在，可让谁来护着你啊？我可怜的小宝，你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呀？”
其实易璟压根没觉得她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易璟听到老夫人这怜爱的语气忽然就有些绷不住了，埋头在老太太床前难过地告状说：“曾祖母，她们都欺负我。”
“？”
一旁心酸与抗拒交织的易老爷子忽然愣了愣，从复杂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十分震惊地看了易璟一眼，心说：
谁欺负谁？赵钦那个小崽子都快被你一枪打死了，连谢重晦都没跑得了。这都能算是被欺负的话怎么样才不算欺负啊？把她们都鲨了吗。
但老太太可不管那些。
在她眼里易璟一个人长到这么大，在这个家族里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血亲就已经够惨了。
就算她的曾孙女对人动了手那也是她们活该，对不该觊觎的人动了染指的心思本来就该打。老夫人当即抱住易璟心疼地哄了起来：
“不哭，曾祖母都听说了，曾祖母给你做主！我的小宝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谁都不许多嘴！”
最后一句更是冲着易老爷子的方向说的，感觉被点了名的易老爷子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等一下我就会去向家人通知这件事情了。”
易璟愣了一下。
这个意思就是说……易老爷子会向整个易家通报她与郁淼的事情吗？这个难缠的老头怎么会同意？！
他居然不打算为难她了？？
易璟一时没想通，忍不住有些惊喜地看了易老爷子一眼，但对方好像并不怎么想在这个时候理会她，于是易璟又转过头去曾祖母，没想到老夫人忽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说：
“乖宝啊，听曾祖母的，咱们做什么都行，怎么样都好，喜欢哪个omega都无所谓，唯独记住一件事，不要太早考虑后代的事情。答应曾祖母，别着急小孩的事情，好吗？”
“？？”易璟怔了两秒，反应过来老夫人在说什么之后脸一下子红起来，磕磕绊绊地说：“没、没有的曾祖母，我还没想过。”
易璟一边回答一边觉得眼前一黑。她看起来还在活着，其实已经有些荒谬到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这都是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她跟郁淼都还完全没有到这一步！怎么就到了说小孩的程度了……哦对了这个世界的同性恋还可以有孩子的……哇咧。
老太太倒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明显开心了一些，拉着易璟又说了好一会儿，仔细嘱咐了她一些易家之内的事情，告诉了她不要去招惹哪些人，最后又将易璟的祖母留下的一些产业与收藏品一一交给了易璟。
拿着那些沉甸甸的财产证明，易璟与易老爷子一道从赵老夫人的正屋里走出来，这时候距离易璟踏进景和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算上来到这里之前花费的时间，整件事情用了六个多小时才解决，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旁边佣人先一步上前替易老爷子关好了门，易老爷子有些感慨似的看了看那扇总显得有些孤寂沉静的木门，忽然对易璟说了一句：“有时间的话多来看看你的曾祖母吧。”
早已平复了情绪的易璟垂眉敛目收敛情绪，悄悄望了一眼主屋的大门说：“是。”
“走吧，”易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也回去。”
“好。”易璟落后几步，跟在易老爷子身后一起走出了正院。
易老爷子一边走一边望着景和园里的景色，看着看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旧日回忆一样带着一点点怀念轻轻开了口：“你曾祖母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大概是因为她想起来就会很伤心。”
“？”
易璟一抬眼，本能地感觉到这会儿易老爷子可能是要看在对她妈妈又或者对她的祖母的亲情上跟她说点真话了。
但她还是有点诧异。
易老爷子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顾念亲情的时候？
易老爷子自己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差别，顿了一下才开口，语气明显淡了很多：“你们司法系的课上大概也有学历史吧？应该能知道现有政-/治格局形成之前世界区块的划分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在那之前咱们易家就是百年世家，只不过赶上了那种变局，即便是世家也没法置身事外。
那时候咱们易家很乱，我、你的亲祖母、还有我们共同的兄长就是那一代易家最年轻的晚辈。那个时候局面是真的混乱啊……最安全的地方也有可能会忽然死人。
我的兄长，也就是你的伯祖父、还有你的亲祖母都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她走的时候你妈妈只有一小点。”
易老爷子伸手比划了一个长度，眼神稍稍柔软了一点，只不过那点亲情很快就消散了。
“你祖母是我们的小妹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离开得太早了，那么年轻，就只留下了你妈妈……你的妈妈身体也不好，那时候易家又不太平，根本没办法把你妈妈放在身边养大，所以只好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再后来就有了你……但你妈妈她的身体实在不好，留下你之后没多久就走了。你倒是个挺能哭的小崽，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还是决定把你送到易家的远房亲戚——也就是你的姨姨那里抚养了。”
易璟张了张嘴，搞不清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忽然省略了起来，送出去养的原因是什么也不肯说，原身妈妈是怎么遇到的自己的爱人、又是跟谁生下了原身的也没有讲。
“我……”易璟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个能在原著里对上标的角色，只好直白地去问了易老爷子，“那我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