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梦了。梦中有两个没有脸的男女,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窃窃私语。当我靠近的时候,他们突然抬头看向我。他们的脸上写着基因档案的编号,紧接着我感到了寒冷,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玻璃罐里,四周正在散发着液氮造成的寒气。
好冷。好冷。好冷……
一头鹿从黑暗中向我走来。
……
我尖叫着醒来。睁开双眼的瞬间,看见的是明亮的白色天花板。我躺在一张好像茧一样的透明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好几条管子,仪器平缓地发出滴滴声。我抬起左臂,发现它已经被包裹上了一个白色的同样是茧形的外壳,上面有一些数字编号和条形码,还有一个中文名称:泰安市中心医院。
我重新躺了回去,仰天长叹。命是捡回来了,人也到了泰安了。但总觉得少了什么,我努力从混混沌沌的脑袋瓜里寻找线索,啊,对。我的个人通信器。想到这个我开始摸索,脑袋边上没有,屁股下面也没有。我试图翻身寻找,结果仪器的线被拉扯得一动一动,整个病床都开始摇晃。
我终于翻过了身,通信器是没找到,却看见病床边上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黑色头发扎成马尾,口袋里插着两支笔。“醒了?”女人问。
“我通信器呢?”我问她。
“怎么有人一醒过来就要通信器的,我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别乱动,你胳膊刚打上组件!”女人看着很不客气。我眯起眼睛,看清了她胸口的工牌上写着:飞燕。
“飞……飞医生,我这个胳膊到底怎么样了啊?”我态度软了下来。
“尺骨骨折,幸好断得挺利索的,修起来也快。”这位女大夫说。
“修好得多,多久?”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会不知道吧?”
“哈?那不行啊!我还得上路呢。”
飞燕大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顿时矮了下去。“真的……窗口期就这么点,我要是搁这儿三个月,那就全完蛋了……哎,我怎么那么倒霉……”
听我的絮叨,飞燕还是那么面无表情,只是过了一会忍不住笑出声了。“骗你的。”她指了指我胳膊上的东西,“打上这个组件,最多一个星期就能修好。”
“真的?”听到这事儿我仿佛从深渊升回了地面,“这么快?这玩意这么牛?”
“嗯?用了纳米技术的医疗组件,你们新京城没有吗?”飞燕问。
“不、不太清楚……我在那儿也没受过伤。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新京城来的?”我困惑大起。
这位大姐姐又笑了一下,我发现她的睫毛很长。“现在整个泰安市谁不知道有个新京城来的女英雄被抬进了中心医院啊。”
她拉开了我身后的窗帘,指着窗外。我爬下病床,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口,只见楼下熙熙攘攘地围着不少人。
“都是记者,都想等你醒了,第一时间采访你,好发个头条。”飞燕说。
我呆愣了半晌,想整理至今为止的情况,却发现缺少的信息实在太多。“我……我不太记得了。我是怎么到这儿的?”
“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是被巡逻队发现的。其实挺危险,你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失温了。好在裹着睡袋,你还蛮懂野外生存的嘛。”飞燕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个人通信器给我。“喏,给你。但这几天还是要多休息,别整天刷。”
我抓住我的通信器,如获至宝。但还没等我打开,就听得门外有很大动静。紧接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撞了进来。
我和飞燕都盯着这个男人。
“扛不住了……妈的。”男人说。
“你小声点,这里是病房。”飞大夫对待他比对待我还凶。
“知道,知道。喂,那小丫头醒了?”撞进来的制服男人说,“那就快送她出院吧,也省得你们医院大门被那么多记者堵着,这票没事干的都已经跑到住院部的走廊上来了。”
“那门口不是有你带人守着吗?”飞燕让我重新躺回床上,问我哪里舒服。我说都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喂,警戒线是拉了,但真要往里钻总不见得真拘留。这帮子记者!上回胡扯咱和青岛巡逻大队比,车没他们开得稳。把局长给气的,最后是整个辖区大练兵,差点没把我整死。”
“喂,丫头。你说你没事干跑那么远干嘛。”他对着我说,这人看着皮肤黑黑的,年龄应该也不大。
“出去。”飞燕瞪了他一眼。
“那你跟我一块出去。”皮肤黑黑的男人说。
“我出去干嘛?”
“跟这帮子记者解释一下,对,就用你们医生最会用的那种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咳,病人现在,需要静养。等她醒了,我会告知。”
飞大夫忍俊不禁,回头关照我说:“再过一会,食堂那边会送饭过来。想吃啥,就按那个小按钮自己点。”
然后她就跟着对方出去了。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就剩下了我一个。我心想这待遇还真好,遂打开了界面开始点菜。我边看边啧啧,这地方伙食是真的好,甚至能吃上油汪汪的把子肉,而光是面点就有个两三页,那用牛骨麦仁煮的糁汤不在供应时间,让我扼腕了好一阵。
等待送餐的时间里,我打开了通信器,打算先给波哥张掖他们报平安。我发完一条带泰安市中心医院病房照到我们仨的私人聊天群组里,没过5秒钟张掖就回复了。
【和气生财(张掖):你这丫头,要吓死我!
盒盒盒(盒和):怎么了嘛!我醒了第一时间就给你发消息了!
大黑天(波哥):……
盒盒盒(盒和):波哥早上好!
大黑天(波哥):都中午了,你失踪几天了?
盒盒盒(盒和):无信号区啊!没法发消息嘛!
大黑天(波哥):没事就好。
和气生财(张掖):……老实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是假亲密还是真冷漠。】
张掖告诉我平台上做了一个预告,预告我什么时候能走出无信号区给他们报平安,还让用户竞猜,声势十分浩大。那后台几百条信息想来就是因为如此。我说泰安市这儿也不逞多让,都有记者堵门了,我现在在病房都不敢出去。
正这么说着,斯蒂文的消息也来了。【小盒老师,麻烦您拍一段简单的报平安视频,我简单审一下就发出去。泰安市那边已经来消息了,他们也在炒您的热度,我们不能错过这个风头。】
我躺回了病床,思考了片刻。
十分钟后,平台上出现了一条刚上传的视频。视频里是个坐在病床上,用唯一完好的那只手认认真真地把大葱裹进单饼里女子,只看她咔嚓一下咬断了饼子和大葱,字正腔圆地大喊了一声:
“真——香——!”
第三十一章 :采访和把记者丢出去的平安
好家伙,斯蒂文说那条“真香”的视频播放量四十万,那一天下午涌进来八万粉丝,并且还在增长。我说认认真真拍的风景没人看,嚼大葱的视频怎么那么多人喜欢?斯蒂文说你永远不知道用户们心里在想什么,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了,所以爆了。我说我这儿也快爆了。
有记者挂在窗户清洁机器人身上,从墙外爬到了病房窗外,使劲地敲窗户。我怕他摔死,只能放他进来。
于是这个自称是泰安红门娱乐频道的记者迅速掏出问题:
“请问盒和小姐是怎么决定要做这个事情的呢?”
“呃……”我说我是为了挣钱。
红门娱乐频道的记者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说:“哈哈盒和小姐真是一点也不做作!只有这样性格的女性才能通过那么严酷的考验吧?”
“这……这倒是,我家人让我想要什么就说。”没错,波哥就是这样教育我的,想要什么不说就不给。大吼大叫地要也好过沉默地忍耐等待别人发现自己的需要。现在想来,都是因为他我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听起来你有很不错的家人。懂了,您是为了帮助家人获得更好的生活,真是不得了的想法!”记者的速记板悬浮在半空中,那半透明的屏幕上迅速出现了他和我刚才说过的话转化成的文字,边上还有个摄像头在拍摄。
“那么盒和小姐,关于您的家人。能和我聊聊吗?”
“啊?”
“听说您是从生命培育中心出来的,那么所谓的家人,应该是领养您的人,是吗?”
“呃……对。”
“那么你有没有怀疑过这种没有血缘的关系是否有想象中的牢固呢?”
“啊?”
“我们做了一期投票,这个问题是观众最想知道的问题中排在第三名的。”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嗯?你们新京城没有吗?”
“怎么你们都喜欢说这句话啊——‘你们新京城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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