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鹿,头顶的角好像树杈那样,高大又安静地站在那里。它的胸口有一团白毛,好像一朵尚未盛开的白花。
它跟着我。
它跟着我?
鹿向我走来。风中刮起的草叶让我迷了眼,但我确实清晰地看见鹿向我走了过来。我爬出了佛堂,看着它。
鹿没走,而是在离我不远处站定了。就这样,在大风的野地里,我和这头鹿头顶星辰,一直一直对望着。
如果鹿在这儿,那就意味着这附近没有危险吧。我如此想道。
晨曦透过前一天我撕扯掉遮挡物的窗户中透过来。我完完整整地躺在睡袋里,睁开了眼睛。昨夜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经历我已经分不清了。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的,也不见昨夜狂暴的大风,旷野中鹿自然也没有任何踪迹。
我开始收拾行李,先把车推出佛堂。拆卸了帐篷,卷起睡袋和防潮垫,塞进行李包,再顺带抽出两根能量棒,烧一锅汤当做早餐。
不过正当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装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佛堂轰然倒塌。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佛堂就这样变成了废墟,只有东面的那堵墙还伫立着,阳光仍然透过窗户照了过来,打在一堆断壁残垣上。
我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嘴里还咬着一个能量棒。
而在所有的烟尘散去之后,我终于看清了整个佛堂埋藏着的秘密。
那神龛周围有一圈围栏,围栏之下是一个大坑,而供奉佛像的神龛仿佛孤岛一般在大坑的中央。再仔细看,大坑并非纯粹的大坑,在坑中半露着是一个巨大的佛头。
佛头的头顶才是神龛中的佛像。
凭借佛头露出的部分,下面这尊佛像起码有十多米高。它全数深埋在地下,只露出了头顶的小佛。人们为它头顶的小佛打造神龛、建造佛堂。也无怪乎这个神龛如此低矮,需要人端坐在地上才能膜拜。
或许等到灾难即将降临,人们才想到是否可以带走这尊小佛,结果却发现了深埋地下的秘密。小佛能带走,那这尊大佛该怎么办呢?说不定当时有人试图挖掘,但只能绝望放弃。小佛与大佛又浑然一体,分开又很不像话。于是最后只能将门拴好,尽数撤离。
此后就是漫长的岁月走过。潮水涌来时、潮水褪去时、植被覆盖、春去冬来。看门栓的样子,在那之后并无人类来过,我是第一个。
结果我成了最后造访这个佛堂的人类。建筑倒塌,小佛和大佛的脑袋沐浴在晨曦下,让它们看起来无比神圣。
兴许这佛堂本来就已经腐朽,我的闯入彻底打破了它摇摇欲坠的平衡。但它居然坚持到了我睡醒,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才陷落,不知是否算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
我觉得应该表扬一下大佛和小佛的坚守,还有几百年前撤离时那些人们的努力,感谢没让我这个突然闯入的旅人埋骨于此的恩情。
于是我留下了一根能量棒,放在神龛前的祭坛上。
“好佛。”
国道到昨天那个地方就断了。我看了看卫星地图,离这儿差不多50公里的地方,应该有一个城市。那个地方在几百年前叫沧州,而在两千多年前它也叫沧州。
我急需一些补给,最好能找到足够结实的屋子过夜,看准了方向之后,我把行李打包好挂上车后座,往沧州的方向去了。
第十八章 :狼和变速器
这天一早感觉身体就不太对劲,很沉,腿也很酸。我寻思可能是昨天晚上和大佛小佛还有那头鹿闹过头了,导致身体没有好好休息。
事实上这阵子在路上,最初每天都累得感觉自己要死在路上,但很快就适应了,每天晚上还能把当天拍摄的视频修修剪剪上传之后再睡觉。人的适应力真的很强。
但这种疲惫感今天又回来了。从中午开始天气也开始变差,乌云遮蔽了天空,就好像早上的风和日丽是错觉。
空气里有很重的湿气。我不用问v今天天气如何都知道很快就要下雨了。大片林子已经不见了,只有杂草丛生的平原,轮胎碾过泥土和石块,时不时震我一下。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骑得很快,对体力消耗也很大。
才刚到中午,我就骑不动了,决定休息一下。但也不能休息太久,补充一些水和食物继续上路最好。
不过就当我把车停下来,掏出肉干,就着白水开始嚼的时候。远处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动静。在野外这段日子,我对这种草丛晃动的动静逐渐习惯。大部分都是野生小动物,像是兔子、看着像大胖老鼠的东西、后来我查了查这玩意叫土拨鼠,还有刺猬之类。
野外虽然没有人类,但其实挺热闹的。
但这草丛动的有点不对头。如果说是兔子,那也太大了。但又不像是鹿之类的动物,草丛才堪堪到我的腰部。
直到有一条灰褐色的尾巴一闪而过。我吓得大叫,迅速跨上车就蹬了起来。
是狼。
还不止一条。
我迅速移动之后,草丛晃动得也更厉害了。那灰褐色的影子隐隐绰绰,它们追上来了。
波哥在我挺小的时候就教我要怎么避免被尾随。他说你慢慢走啊,要是有人跟在你后面,你就往对街过去。要是那人也走到对街来了,就铁定是尾随的无疑了。
我问然后呢?
波哥说找家店进去躲着,然后给我打电话。
后来我还真遇到过一次,但我没给波哥打电话,而是反手一拳。我从小力气就比寻常人大,不然也不会最后决定接受骑行的挑战。那一拳打得对方鼻子喷血,怪叫着逃了。
波哥得知之后,意味深长地按住我的肩膀,说你下次还是给我打电话吧。
我说为什么?
波哥说我怕你给人打坏,我还得赔钱。
所幸后来我再也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张掖碎嘴说肯定是因为小盒你的碎鼻者名头传遍了九街区。要是见一走路外八字,身高一米六几的女子,人都要躲着走。
我作势要揍,张掖灵活地逃出了屋子。
时隔多年之后,我又一次被尾随了。但这一次我既没办法给波哥打电话,也不可能停下车反身给它一拳。
草丛瑟瑟作响,那些狼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双手抓着车把,用力蹬着,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但没多久酸痛感又回来了,双腿如灌铅一般,蹬车越来越费力。那些狼倒是始终保持着距离,在我后头大概七八十米开外。但这股子执着的劲让我害怕。
它们或许就是这样狩猎的,追着猎物长途奔袭,直到猎物露出破绽或者累倒在地。
“v,离沧州还有多远?”我匀出点气,问人工智能。
【卫星信号弱,正在定位……】
他妈的。
这样不行。我对自己说,不能自己先被吓死。我略微放缓了动作,调整着呼吸。深呼吸,小盒……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瞧瞧这天,瞧瞧这地,风景多么地好哇。你可以的,你可以的。想想你发现了那个跟着你到对街来的男人,然后呢?
原本我的思想就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兔子,在满地乱蹦,大叫着“狼!狼!救命!救命!”,现在它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开始工作。
我觉得还有机会。我对我的思想说。这群东西还没扑上来,有可能是觉得我看起来还不像手到擒来的猎物,它们怕失误。
有道理,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兔子”问我。
得坚持到进城。其实也不远了,只要连续蹬两个小时必然可以遇到人烟。我说。
两个小时,行吗?“兔子”很犹豫。
行。之前路况再差我也蹬过。再说了,这辆车可是虎爷的宝贝。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冒险自行车。它会帮我的。
试试吧。“兔子”表示。
对,试试吧。
我继续调整呼吸,“v,帮我计时一分钟。”我命令人工智能。
【好的,这就开始。5-4-3-2-1,计时开始。】
我开始数自己的踏频。所谓踏频就是一分钟里踩脚踏的圈数。能长时间坚持的踏频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那些古老的骑行资料里说过,得有个平均数。而这就是他们能够持久地去往更远地方的秘籍。
我知道自己最适合的踏频是多少,大约在60-70之间。
差不多到了这个区间里,我的膝盖突然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虽然腿依然有些沉重,但似乎可以坚持下去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调整变速器。我这辆冒险自行车前头有三个像齿轮一样的玩意,叫牙盘,后头也有类似的东西,呈牙盘的倍数,名曰飞轮。加上我车把手上的变速器开关和链条就是整一个自行车的变速系统。我一开始没明白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后来上手了之后我才知道,它的用处在于转换。
简单来说就蹬一圈脚踏,能让轮子转几圈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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