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倏然,被床上的人捉住了腕。
  “还玩?”
  第19章 江誓山盟
  她一惊,想收回手,手腕却被陆清和紧紧箍住。
  “在干什么?”陆清和睁开眼,正好对上谢辛辛慌乱的眼神。
  谁知过不了一瞬,谢辛辛就恢复了镇定,带着笑道:
  “给你梳头。”
  陆清和不放手:“夜间,不点灯,闯入我房间,给我梳头?”
  谢辛辛道:“是啊,我娘说过,睡觉之前梳头可以抏摩头皮,经常这么做的话,人会变聪明。”
  陆清和道:“可我已经睡了。”
  谢辛辛道:“所以我才不点灯,是为了不吵醒你。”
  陆清和顿了顿:“你觉得我不够聪明?”
  谢辛辛老实回答:“并不,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不嫌多嘛。”
  这样振振有词,躺着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谢辛辛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陆清和如今不比初识,经过几日的相处,他早已熟悉了谢小掌柜装腔耍赖的流程,自有一套应对办法。
  他松手道:“那你梳吧。”
  于是又闭上眼睛。
  谢辛辛盯着这张玉面菩萨般姣美的睡颜,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这是要她给陆清和梳一整夜的头吗?
  郑瑾瑜还等着她的钥匙呢!
  她心中后悔着刚才的信口开河,手上略显僵硬地继续抚摸着指尖的长发。乌发从她手中一阵阵地流淌而下,偶尔能合上浪拍画舫的节奏。
  空气一时静了下来。
  在这样隐秘而微妙的气氛中,谢辛辛麻木地梳了半晌,突然想通了什么,莞尔而笑。
  “睡了吗?”她问。
  但她也并没有等待回音,轻轻道:“我走了哦。”
  陆清和没有动作。
  “你要一觉睡到天亮哦。”
  谢辛辛最后恋恋不舍地揉捻了下枕缘的一绺乌发,起身出门了。
  他的头发手感真的很好啊。谢辛辛轻快地想,阖上门前,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一夜快活之后,不留情面翻墙遁走的负心汉。
  等她到了货舱门口,早已是更深黄月落。郑瑾瑜早就在等在门口,这会正搓着手踱来踱去的,见谢辛辛来了,向她投去一个怨妇般的眼神。
  “阿凤睡着了?”谢辛辛问。
  郑瑾瑜含怨道:“早睡着了,你怎么用了这么久,冷死我了。”
  看谢辛辛将钥匙绕在手指间轻巧一转,炫耀自己的战利品,郑瑾瑜眼里冒出星星,举着大拇哥小声赞道:“厉害。”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货舱的一字锁“咔哒”一声被打开。里面三人都以麻绳捆着腿脚,睡得正沉。郑瑾瑜重重地清了两下嗓子,刘关才动了动。
  正以为他要醒了,两人正准备接受刘关的怒目,他却只是翻了个身,含混道:
  “……爹……”
  谢辛辛心中一肃,推推郑瑾和:
  “快去给他们脚上的绳子解开。”
  郑瑾瑜扭捏道:“我怕他醒过来踢我。”
  刘关又说起梦话:“……爹……我好累……”
  从头至尾,刘关哪怕对刘启,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谢辛辛和郑瑾瑜何曾见过他如此软弱的一面。
  虽然无人醒来,但二人莫名觉得这梦话再听下去便有些失礼,郑瑾瑜忙跺跺脚,大声咳嗽了两下。
  三人迷蒙着眼睛醒转过来,郑瑾瑜忙赶上去先解开邓船工脚上的绳子,再解刘家兄弟的,口中道:
  “嘘,别出声,咱俩偷偷来的,那陆公子不知道。”
  谢辛辛站在门口道:“天一亮就到邺州了,锁已经给你们打开,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刘关登时清醒了,狐疑地看着两人。刘启早已明白过来,跪在地上磕头感谢。
  郑瑾瑜从怀里摸出几颗大大的银锞子,塞到三人的衣服里,道:“要我说,等一靠岸,你们就跳进水里游走,陆清和不通水性,拿你们没有办法。”
  “这是几个意思?”刘关接了银锞,眼睛瞪如铜铃。
  郑瑾瑜挠挠头,说不出话来,谢辛辛替他道:
  “给你们的就拿着,该治病的拿去治病。”
  邓船工听她如此说,忙推辞道:
  “那我用不上这些,我在船上挣的钱够糊口度日的。”
  谢辛辛道:“不,你怕是回不了这艘船了。虽说揆理度情,你是出于好心帮他们二人行窃。但偷窃就是偷窃,其它船工怕是不愿意让你继续留在船上。”
  三人听得脸上青白一阵,刘启垂头道:
  “姑娘说得是,是我拖累了邓大哥。”
  郑瑾瑜道:“所以你拿着这些银子,在找到活之前也可应付过活。”
  说了几句,刘关也放下敌意,几人又千恩万谢地一递一答,东边才浮起鱼肚白,刘关透过门缝看清楚四下无人,道了声“事不宜迟”,冲郑瑾瑜谢辛辛深深抱拳,便准备去甲板跳江。
  邺州码头已能望见淡淡轮廓,三人在甲板上略抻了抻腿,郑瑾瑜忽然拦了一手,道:
  “若有难处,可以去找铁冶监的孟知监,就说是郑家公子的朋友。”
  几人点了点头,噗通三声,像三尾奋力求生的小鱼,挨个落入了平风静浪的苕江之中。
  谢辛辛望着江面,直到不见了他们三人的身影,忽然听到郑瑾瑜喃喃道:
  “应该多给些的,不知道这么些银子够不够花的。”
  谢辛辛笑道:“天下百姓的苦难如沙中拾贝,数不胜数,你见到每个人都给他们银子,非把你郑家掏空不可。”
  郑瑾瑜不服:“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个浅浪悠悠地拍上船身,谢辛辛不答。
  她如何能知道呢?她不过也不过是黄沙之中较为体面的一个贝壳罢了,为报家仇的路上,也未曾见过谁来施以援手。
  郑瑾瑜还要辩驳,却瞟见二层的观景台上,一素衣白袷的清冷身影茕立其上,施施然摇着折扇。他惊地一咬舌头,连声道:
  “陆陆陆公子醒了,我我我先回房去了……”
  晨雾未晞,和浪煦风,谢辛辛闻言微一抬头,正正好对上二层此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坦然地与他对视,用只有自己的能听辨的音量,轻轻叫他:“陆清和。”
  远远地,不知是不是幻听,她仿佛也听到高处那人缓缓地,应了一声“嗯”。
  直到画舫稳稳地停在码头前面,陆清和与阿凤都并未再去开货舱的门。郑瑾瑜疑惑之余,满脸侥幸,只缠着阿凤欢笑。谢辛辛则是在下船时寻一机会凑在陆清和耳边,小声地说:
  “你故意的是不是?”
  少女吐气如兰,陆清和耳垂一热,微微地向侧边动了动,道:
  “我不知谢小掌柜是何意。”
  “你捉住我玩你头发的时候,分明是装睡。”
  陆清和每退一分,谢辛辛就贴上他一寸,笑着逼问,“为何装睡?不是故意让我‘偷’走钥匙?”
  陆清和以手挡住她的脸,以与她保持三寸以上的距离,笑而不语。
  谢辛辛见状,索性把脸靠在他的手掌上,拖长了音调使坏道:
  “噢——不是为了让我拿钥匙,那就是见我进了你的房间,起坏心思了,存心想作弄我?”
  眼前人终于被惹得有了怒意,将手抽回,冷下脸甩袖道:
  “不知羞!”
  她总算心宽意满,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来。
  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总在介怀下玉肌香那天,陆清和突如其来的反撩。这之后谢辛辛一天不惹他羞臊一回,就浑身不爽利似的。
  见陆清和背对着她,她忽然很有成就感,放了一只伸着食指的手在他肩上。待陆清和察觉到转过头来,脸颊上便被食指恰恰好好戳了一个梨涡。
  陆清和怒意被戳得一消,无奈道:“几岁了?”
  谢辛辛学着郑瑾瑜的腔调,道:
  “不管几岁,你都是我心上人呀。”
  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忽地窜上陆清和的心,陆清和摇摇头,凉凉道:“巧言如簧,颜之厚矣。”[1]
  他发觉自己愈发不耐听她这些真真假假的情话了。不,不是真真假假,而是全然皆假的话。
  哪怕是有一丝真意呢?
  陆清和叹气想,有没有呢?或许有,但也或许没有。
  谢辛辛将脸伸到他眼前:“为何不应我?”
  陆清和道:“不应,便是不想应。”
  “为何不想应?”谢辛辛问。
  陆清和道:“没有真心的话,本就无须应。”
  谢辛辛笑了,学着楼中歌姬姑娘的腔势,半挽着袖遮面道:
  “呀,公子是想要妾的真心。”
  陆清和眉毛抽动,顿了片刻,又问:
  “为何又唤公子了?”
  谢辛辛一本正经道:
  “这时候唤公子二字,有种在扮话本中公子小姐私奔情节的兴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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